大學應如何定價？

自從1999年實行高等教育擴招政策以來，我國的大學在校生數量逐年遞增。今天，我們已經超越美國成為世界上高等教育規模最大的國家，全國各類高等教育在學人數已達2700萬，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達到23％。然而，隨著高等教育入學人數的大幅度增加，我國大學學費的數額也在水漲船高。尤其是從2000年開始，大學學費成為社會猛烈抨擊的對象。為此，國家有關部門曾多次下文嚴禁學費暴漲，但是始終找不到一條控制學費不斷攀升的良策。應該說，推動我國大學收費制度改革在今天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改革究竟何去何從，同屬“金磚四國”的印度和巴西的大學“低學費”制度，是否能夠給我們帶來一些啟發?

印度、巴西誓死捍衛“低學費”

印度擁有世界上最為龐大的貧困人口，同時也擁有一個幾乎免費的高等教育體制。正是近年來印度政府所采取的低廉教育收費制度，才使得無數窮苦人家的子女能夠來到新德里、孟買等大都市，開始他們的大學生涯。這也是印度政府為促進高等教育公平而做出的重要決策之一。例如，新德里大部分大學的學費維持在180盧比(約合人民幣40塊錢)。上大學對窮人來說，是進城的“門票”和福利。窮人的孩子就是靠進大學而在生活費用高的大城市站住腳的。印度首都新德里的窮苦農村孩子非常多見。他們依靠自己的勤奮走進了大學校園，而教育費用補貼則基本上由政府承擔了下來。事實上，也有一些人認為大學收費不能如此低廉，必須提高學費，但是立刻遭到印度選民的強烈反對，最終沒能實行。印度教育部一位工作人員表示，政府還將積極動員跨國公司和當地優秀企業在院校里提供獎學金，進而維持最低限度的教育收費體系。

在大洋彼岸的巴西，全國遍布著實行免費教育的公立大學，但由于巴西貧富差距大，在邊遠和貧困地區，因為溫飽問題尚未解決，適齡青年談不上接受高等教育。為了讓每個適齡青年都可以獲得上大學的機會，巴西政府的一大舉措是實行家庭補助金計劃。為了讓發放給貧困學生的助學金真正用于教育，政府把助學金的發放與家庭補助金計劃捆綁在一起，規定人均月收入低于50雷亞爾(約合23美元)的赤貧家庭和月收入在50至100雷亞爾(約合46美元)的貧困家庭，按人數不同領取每月15至95雷亞爾的現金補助。孩子越多，數目也就越大。巴西公立大學雖是免費，但由于競爭激烈，僅有少數幸運兒能如愿。對有資格獲得保留名額的學生，巴西政府也作出了具體條件規定：必須來自月收入300雷亞爾以下的貧困家庭；1至8年級全在公立學校就讀；在當地成績特別優秀。據巴西統計局資料，“助學金計劃”實施以來，來自邊遠地區，在大中城市滯留、流浪、乞討的青少年數量明顯減少，城市的環境衛生和社會治安都有所好轉。巴西教育專家維拉吉在前不久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說，為貧困學生發放助學金計劃不僅在教育系統，而且在反貧困和反社會邊際化行動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10年后，人們將會看到它給巴西社會帶來的變化。

我國大學生均消費節節攀高

與上述兩個國家相比，我國的高等教育生均消費數額卻在不斷增長。據北京師范大學經濟研究中心主任王善邁教授統計，1993年至1997年我國高校學費增長率為27.65％，1999年全國普通高等學校年生均學費增長至2769元，比1998年增長了40.3％，學費也占到了當年全國公立普通高等教育經費的13％左右。隨后，學費以每年數百元甚至上千元的速度一路飆升，直至2000年的生均學費達到了5000元上下。住宿費也有所增加，兩三百元的宿舍幾乎都漲到了千元左右。再加上貧富分化、下崗失業人數增加等原因，多數家庭對支付高校學費感覺吃力。《高校學費制度研究》一書的作者、浙江大學經濟學院教授柴效武就表示，大學學費確實應當考慮家庭的承受能力，對于大部分一般家庭而言，培養一個大學生都是非常吃力的，“家境稍差些的，其困難程度就更不言而喻。”江蘇大學從事教育管理研究的江小惠研究員則根據2001年到2003年《中國教育年鑒》及《中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報告》中的數據進行分析，結果發現，學雜費占農村居民年平均純收入百分比從2001年的153.75％，增加至2003年的173.98％。她表示，如果再加上吃飯、穿衣、學習用品等，占的比例會更高。清華大學教授秦暉也曾以《一個農民干13年才能供1個大學生》為題，算出按照2004年我國城鎮和農村居民年平均純收入水平供養一個大學生，城鎮居民需4.2年純收入，農民需要13.6年純收入。

在許多家庭感覺對大學學費難以承受的時候，國家的資助體系卻并不完善，能獲得助學貸款的貧困生非常少。武漢某高校一名2004屆的本科生回憶，當時他遞交了好幾次助學貸款申請，并且多次到系里找老師反映家里的貧困情況，卻始終沒能貸到款，因為貸款給了比他家更貧困的學生。

“合理定價，加強資助”才是出路

到底我國大學的學費該如何確定，這著實令人困惑。經過了將近十年的實踐和探索，有一些經驗和做法倒是值得大家關注。對于如何推進我國高校的學費制度改革，筆者認為應注意以下幾個問題。

首先，確定大學學費數額要樹立正確的指導思想。目前較為流行的學費定價原則是大學的成本分擔理論。由于高等教育已經不完全是一種公共產品，受益者也不僅僅是國家或個人，因此，高等教育的學費必須嚴格按實際教育成本來估算。我國《高等教育法》明確規定大學不能是盈利機構。大學的學費數額必須是高等教育過程中所有費用的真實反映。江蘇大學從事教育管理研究的江小惠研究員認為，在高等教育籌資方面，實行“教育成本分擔”是沒有問題的，但必須考慮兩條原則，一是利益獲得，二是能力支付。“利益獲得”指誰從教育中獲得利益，誰就支付相應的教育經費，“能力支付”是指所有從教育中獲得利益的，都應按其能力大小提供教育經費。

其次，大學收取學費還要充分考慮到百姓的承受能力。當前有一種說法：我國的居民完全可以承受較高的學費，理由是我國人均存款余額2003年已達到7，000余元。但我們應該注意到，我國的貧富差距是個不可忽視的問題，地區間的經濟發展水平也相差很大，尤其在中西部地區，人均收入與東部發達地區和沿海地區相比，差距是很大的。因此，各地的大學可以根據地區間的差異制定不同的收費標準。這一標準除考慮教育成本之外，還要注意當地百姓的承受能力。中西部的大學不應為謀取利益而收取高學費，應當與發達地區的學費適當拉開距離，以吸引本地的優秀生源，保證本地人才和資金不流失，為學校的持續發展儲備力量。

再次，大學不同學科間的學費差距要合理。當然，由于各學科之間的教育成本是不同的，所以實行同一標準也是不可能的。人們對于各學科的選擇多數趨向于社會的需求及價格的低廉，但這一自發調節也有盲目性。大學要利用價格來調節人們的選擇傾向，保證各學科按比例協調發展。這里也要防止另一個極端的發生——高校不能只根據市場的需求，只開設熱門的學科和專業，對國家仍有需求但學生不愿選擇的學科和專業也應開設，并可利用價格杠桿來調節。因此，在制定各學科之間的學費差異時尤其要注意市場調節的盲目性。在這方面，國家的宏觀調控顯得尤為重要。

最后，要建立完善的資助制度。世界上很多國家的大學都建立了與學費制度相關的資助制度，其中主要有獎學金制度和勤工儉學制度。在我國，這些制度還有待完善。我國大學整體上說質量參差不齊，對那些信譽度和社會認同度較低的大學來說，在實行獎學金、貸學金和提供勤工儉學機會等方面存在更多的困難。政府的支持固然重要，但關鍵在大學自身。只要大學能保證教學質量，培養出優秀學生，增強人們對大學和學生的信心，這些制度也會由于社會各方面的支持而逐步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