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20年,原北京經濟學院財會系財政專業1988屆畢業班同學聚會。撫今追昔,熱烈而深情的氣氛因一個名字的被提及而驟然凝重……王小石,他們班“老大哥”式的同學,原中國證監會負責聯絡發審委委員的證券發行部副處長,2005年12月因受賄72萬元而獲罪13年。

1986年夏末,作為軍訓的帶隊教師,我與王小石班的同學接觸,并因同甘共苦而迅速熟悉起來。在京郊懷柔水庫(現在已更名為雁棲湖)邊空軍的某營營地,嬌生慣養的大學生們接受緊張、困苦卻又充滿刺激的軍事訓練。每每晚飯后黃昏時分,幾位活躍的青年才俊圍坐一起彈吉他,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他們是蕭大忠(已入籍加拿大的律師)、戴熾義(某地產公司老總)、王輝(稅務官)、張增煌(北京某旅游公司老板)……王小石五音不全,卻也裹挾其中引吭高歌。那是怎樣的書生意氣啊!
豈止書生意氣?還有義無反顧、不知深淺的“揮斥方遒”。在三年后那場著名的“政治風波”中,已經畢業的他們班許多同學都來到廣場,回到北京經濟學院的學生隊伍中。王小石示威、演講、堵軍車……他們最樸素、最簡單的想法便是反腐敗。王小石父親是高級軍官,因為“政見”不合,他與父親吵翻,離家獨居。我清晰地記得,在1989年冬天的晚些時候,我與他們班同學聚飲,一貫做派持重、言詞俏皮的王小石連續猛灌“北京白牌”啤酒,無語凝噎。
1995年起我參與主持《證券市場周刊》工作,廣告營銷的業績總上不來,我便給王小石打電話讓他介紹上市公司關系,并委派手下一名業務員專門與他聯系。那時中國證監會指定披露上市公司信息的專業媒體是四報一刊,即三大證券報加上《金融時報》和我刊,而當時上市公司中制造業居多,一般不做產品廣告,卻必須在“指定”報刊上有償披露公司信息。我刊由于時效和篇幅限制,很難爭得這項業務,我找“學生”王小石讓他介紹待發行上市公司做一些形象廣告。王小石1995年時已是發行部的副處長,令人玩味的是10年后他獲罪時依然還是副處長。而與他資歷相差無多的一些證監會我的老同事、老部下都早已官至局級。
王小石幫“老師”的刊物說話,老師的刊物也自會“答謝”他,并且老師手下的業務員極善公關,很快他們之間關系之密切便超過了時或有些聯系的師生之誼。2005年王小石被公開審判時,我才知道利益方賄賂給王小石的部分款項,居然是通過早已下海搞財經公關公司的我的那位老部下轉交的。面對電視畫面上王小石頹喪的臉孔,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怎么講王小石也曾算是“反腐斗士”呀,他卻以腐敗分子身份“著名”一時,恥辱一生,遭人不齒,只在了解他身世的老同學等朋友圈還能博得些許同情與惦念。悲呼!
王小石班特能張羅事的“大姐大”沈雁還對我說起她們班與我有過一段未果情緣的女生,并說婚姻生活一直不如意的她一有機會就跟沈雁提起我,這次同學重聚,就是因為不想見到我而未來。我無言以對,耳畔似回響起1986年夏末黃昏王小石們洋溢青春激情的歌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還是杰克·倫敦《老拳師》結尾處的那句話意韻雋永:“經驗是由青春換來的,當我們獲得經驗之后,我們的青春卻消逝了。”
方泉,新華財經傳媒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