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允許我將“文學”化小為“詩歌”來談,是基于這樣一個把握十足的預見:在這種研討會上,不論專家還是作家,在發言中談到的“文學”一般都會特指“小說”,因為在一般人看來小說才是中國當代文學的主流——這來自于五四新文學運動對于中國古典文學傳統秩序的矯枉過正,也來自于1949年以后新中國文藝的政策方針對于“大眾化”的極端強調,當然,也和中國當下以市場份額為基準的商業氣氛對于文學的沖擊脫不了干系——基于此,“詩歌”往往置于被遺忘或忽略的境地,甚至比帶有實用性和功利性的“載道”散文更不易被人提及。
在此,必須做個界定:我這里所講的“中國當代詩歌”既包括中國當代詩人(包括港澳臺地區)的本土寫作,也包括旅居海外的中國詩人的寫作,甚至包括已經加入他國國籍的漢語詩人的寫作——所以,準確地說,我在此所談的應該叫做“當代漢語詩歌”更為合適。我想指出的一點是:在這個問題上,中國本土的詩歌輿論基本持有寬容和健康的心態,幾乎無人會認為美國公民北島、新西蘭公民楊煉、荷蘭公民多多等不是“中國詩人”,正如無人會認為法國公民高行健不是“中國作家”一樣。或許,一個文學家的身上原本就有著“雙重國籍”,一個是社會化的,一個是文學化的。一個以“全球化”命名的“世界大同”的時代來臨之際,國家的烙印開始變淡……
眾所周知:“中國當代詩歌”與“中國當代小說”還有其他文體的最大不同和本質區別就在于它發生現場的民間性和非體制化,始發于《今天》的自辦民刊的傳統,從上世紀的70年代末一直持續到90年代末,并在世紀之交與正在迅速普及的網絡相遇,在網上建立一個詩歌論壇所需要的費用要大大低于辦一本民刊,而容量卻要大得多,從此中國當代詩歌走進了一個因為提早到來而顯得十分奢侈可以堪稱偉大的“‘自由發表’時期”——這便是為什么有人要用“拯救”來說它。再后來,隨著博克(blog)的出現,一些在上世紀80年代嶄露頭角后在90年代紛紛下海去做生意的詩人在完成了他們個人的原始積累以后開始恢復寫作——盡管他們今日的寫作已經很難對中國當代詩歌給出實質性的貢獻,但卻帶來了資金,搞熱了氣氛,制造出一派虛假的繁榮。給外界一個錯覺:詩歌在回暖!連自稱“對互聯網了解不多”的謝冕先生都承認:“網絡給了詩人機會”。
于是乎,一個看起來十分荒誕可笑的場景出現了:高喊“狼來了”的這撥人,是吃著狼肉、喝著狼血、寢著狼皮在喊的,比此一典故中那個撒謊的孩子還要“可愛”!而那些以為是“福到了”的人——究竟是什么樣的“福”找到了他們呢?是詩歌的福分嗎?近年來,在中國詩歌的壇子上,活躍著一批“交流狂”,整天飛來飛去地開會,我稱其為“會蟲子”(瑪雅可夫斯基早有詩云:開會迷)。其中一位“代表人物”對我說:“這一年下來光會都開不完!”另一位則公然對媒體講:“今年真是玩瘋了!”大家想想看:小說界是更加體制化更有組織性的一個領域,但他們現在開的會卻遠遠沒有詩歌界多,加上小說寫作(尤其是長篇小說)需要大量的整塊時間,小說家們對這種游山逛水的會必須有選擇,否則作品出不來。事實上,即便是最平庸的小說家也都該算是一個合格的勞動者,他們在勞作,所以在當代中國小說家瞧不起詩人也是有道理的。那么,是不是所有的詩人都在開這樣那樣的會兼作公費旅游呢?有些詩歌網站(譬如“詩生活論壇”)上有詩訊專欄,其中各種會訊占據其中很大的一部分,你把參會者的名單綜合分析一下不難發現。他們其實是一小撮人,是一些職業的開會者:由現在幾乎無詩的著名詩人、幾無文章的著名批評家、文學雜志主編、詩歌編輯,各大學掌管新詩中心的教授、博士,專門辦會的詩歌活動家、以詩人面目出現的出資人等組成——開會的是這一批,寫詩的卻是另一批,中國當代詩歌在21世紀的生力軍不在會上,而在網上,而最滑稽的是:整天忙于在這種會上發言的人還要批評整天在網上發表新作的人“太浮躁!”所以說,“全球化”時代所帶來的愈加頻繁的交流機會并不一定是詩歌的福分到了,甚至養育出了新一輪的寄生蟲!
即便衍生出了上述“毒瘤”,但以“全球化”為大背景的日常生活網絡化帶給“中國當代詩歌”的好處也是有目共睹的,它甚至根本性地改變了一個詩人的存在方式。比方說過去,一位作者寫了詩——那怕是寫出了很好的詩,這還不算完,你要讓讀者讀到這些詩(通常這是一位詩人為其詩負責的正常表現)的話,就還需要做好另一件事:為謀求發表而作的投稿工作。于是一個作者就需要充當兩重角色:寫詩的“詩人”和投稿的“公關者”。但是其中有些人顯然無法做好或者不屑于做那第二重角色,于是第一重角色也就做不大了。現在好了,你完全可以只把第一重角色做好了,寫出好詩來朝網上(論壇或博克)一貼,立刻就有人讀,閱讀的環節在第一時間即可實現,讀者中還包括紙質媒體的詩歌編輯。網絡剛興起的前幾年,我注意到一個“老詩人新成名”的奇特現象,所謂“老”指的像我這個年紀甚至比我還大點的1960年代初、中期出生的詩人,照理說他們本來應該在1990年代在所謂的“詩壇”嶄露頭角,但卻不得不跨越世紀,為什么呢?我經過了解和分析發現:在網絡時代以前,他們中的大多數正是做不好向編輯老爺畢恭畢敬地投稿的“公關先生”或“公關小姐”的人——他們因為做不好這詩外的“第二重角色”,所以也就做不成這詩內的“第一重角色”:詩人!有人說:是網絡救了這撥人——指的就是這種情況。
除了發表和展示,詩里詩外的信息也是重要的。我記得十九年前當我從這所學校(北師大)畢業準備返回原籍西安去工作的時候,我的恩師藍棣之先生曾對我說過一句話,大意是那一代的先驅者為什么絕大多數都是北京人的根本原因。由此可見,在一個信息閉塞的環境中。信息的重要性已達致命的程度,越閉塞就越重要。因此我回到西安以后,絲毫不敢懈怠,身為一名外省的詩人,需要隨時了解北京的動向,如果有機會到北京或是在西安見到北京來的詩人,那就只有瞪大眼睛伸長脖子聽對方講的份兒,連名家逸事或男女緋聞都得是:搞學問最好留在北京,搞創作到哪兒都一樣——叫我如何理解這句出自恩師的寬心話呢?有很重要的一點我沒有理解錯:他指的是信息。信息對于搞學問的重要性勢必要大于搞創作的,但搞創作的就不需要信息嗎?搞創作的真的到哪兒都一樣嗎?幸虧我具備這樣的常識:中國較為純正的現代主義詩歌起源于當年作為批判材料印制的“黃皮書”——這就聽他們講——因為人家講得最權威!那時候,北京信息的權威性并不單單意味著它來自“中國的高層”,還因為所有來自于國外海外世界各地的信息都會首先到達這里甚至也只到達這里,北京成了了解世界的“窗口”。我記得那些年我特別珍視一些有限的在海外(主要是臺灣)發表作品的機會,發表只是一方面,更為重要的是:當你經常性地收到刊有你作品的某本印制精美的刊物時,你就等于建立起了一個新的信息平臺,那是在北京之外了解世界的“窗口”。這種閉塞的狀況一直到世紀之交才有所改變,到了新世紀的某一天,我再去北京的時候便愈加發現:他們掌握的信息,我已經掌握了(還掌握得比他們準);而我已掌握的信息,他們卻未必掌握(甚至一無所知)。這像是一夜之間所產生的巨大變化,為什么呢?個中原因簡單得有點庸俗:互聯網開始普及了。所以我想指出:是網絡實現了外省與北京、大中小城市甚至于農村在文化信息上的基本平等和機會均等。有一件我親身經驗的事,尤其能夠說明網絡化前后的狀況對比,上世紀90年代中期,國外某漢學家飛到北京,向他最先接觸到的一圈北京詩人打聽我的聯系方式。他們居然連我居住的城市都給他指錯了。十年以后,這位漢學家在中文網站上問詩愛者,這才打聽到我的電子郵箱并跟我聯系上。我應邀出席世界著名的荷蘭鹿特丹國際詩歌節的事也很有網絡時代的特點,在此之前,我的十首詩作被澳大利亞翻譯家西敏譯成英文并發布在他擔任編輯的鹿特丹國際詩歌節基金會辦的“國際詩歌網”上,詩歌節的決策者看到了覺得好,就決定邀請我去參加,向西敏要了我的郵箱就向我直接發了一封邀請函。如此再正常不過的國際化的程序競在事后引出了土鱉式的質疑和是非,說穿了:現代中國人的思維方式還不習慣于這種“正常”和機會均等。因為在我之前,參加過鹿特丹詩歌節的中國本土詩人似乎都有那么一位推薦人(或者是旅居海外的中國名詩人或者是著名的漢學家),而我既然背后元人,那就有點來路不正。因為他們早已習慣的方式是這樣的:在1990年代,五位北京詩人請一位某國來的漢學家吃飯,席間,其中一位對他大言不慚地介紹道:“中國最好的五位詩人全都在這兒了!”——曾經,中國本土詩人“走向世界”的機會就埋伏在這種北京式的飯局上或使館區的文化活動中。這是北京詩人的“地緣優勢”。
現如今,“全球化”是各類研討會的一大時髦論題。
縱覽這些會議的論文集或發言紀要,我有一個發現:只要是文學界的研討會,尤其是論及詩歌的研討會,“全球化”的大話題最后都要化小或具體為“翻譯”的小話題,這讓口頭上對“全球化”的反對與聲討之詞顯得十分虛假,為什么要一邊罵著“全球化”一邊又在探討有關“翻譯”的具體問題(哪怕是在宣布“翻譯”的不可為)呢?說明心里還是渴望交流的甚至帶著“沖出亞洲,走向世界”(“全球化”在中國的先聲)的焦慮!
那么,請允許我也沿著這條約定俗成的思路來談一談作家詩人們如此關心的“翻譯”問題。
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我就曾指出過:這是一代書生的寫作,抄寫著西方現代派的講義,等待從現代主義的課堂上畢業。用我最新的話說:我們其實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現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我們也不曾遇到傳統意義上的士大夫,我們不過是遇到了一代毫無真心誠意的書呆子罷了。比方說一提到“翻譯”,中國的當代詩人們會集體性地想到一條在業界非常流行的“大師語錄”——即美國詩人羅伯特·佛羅斯特(RobertFrost)說過,的:“詩就是翻譯中丟掉的東西”。與此同時還會用T.S.艾略特(T.S Eliot)等人諸如“詩歌不可譯”之類的話來加以佐證——用“大師語錄”互證,在中國當代的詩歌界不但可以而且相當具有說服力。所以在中國當代詩人這里,“翻譯”的問題早有定論,是“不可為之”的。對其中絕大部分的詩人來說,原本就很少能夠得到作品被翻譯的機遇——即很少能夠接觸到翻譯這項工作,所以便更愿意相信這個“定論”的合情合理合法性,與此同時,由于缺少在翻譯中獲得的內在經驗,這個“定論”便失去了被修正的可能性。
在此,我愿用自己十分有限的經驗所引發的思考來與佛氏的這句“定論”較一下真。為了探討問題(而不是為了揭人老底),我無法回避佛氏是英語詩人的事實——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立場和出發點,在我看來,一個英語詩人對翻譯的否定猶不可信,因為在這件事上他們的心態是十分可疑的——那是因為操持著一種世界通用的大語種(產生于該語種的輝煌的文學體系也有推助力)而帶來的強勢心理在作怪,在中國以漢語寫作的詩人們對此翻譯否定論照單全收奉若定論才是滑稽可笑的。打個不甚恰當的比方,英語詩人對于自己作品翻譯成其他語種的不在乎(好像瑞典語除外,原因不言自明。艾略特還是受益者),就像中國的漢語詩人對于自己的作品翻譯成維吾爾語或其他少數民族語言的不在乎一樣——剛好我有這樣的經驗:在中國的新疆,存在著很少的一些不懂漢語而以維吾爾語寫作的作家和詩人,他們的作品都是拿到土耳其去出版的(哪里的讀者能夠讀懂),有一個欣賞我詩并通曉漢維兩種語言的朋友,將我的詩作譯成維吾爾語拿給他們看并得到了他們的喜歡——這件事讓我在得知的當晚十分開心,開懷暢飲,但很快就拋到了腦后,甚至想不起來告訴除我之外的第二個人。可是,每當我的作品被譯成英語的時候。情況卻不是這樣,它所帶來的興奮會延續不短的時間,我也愿意讓更多的人知道。
現在就讓我們一起來面對這句話:“詩就是翻譯中丟掉的東西”。毫無疑問,翻譯這項工作最大的風險與挑戰就在于:它是把一個已經完成的作品全權交付給作者之外的另一個人,并指望他(或她)在另外一種語言中從零開始將它重建起來并竭盡所能使之接近于原作的風貌——所謂“翻譯”便是這樣的一場語言轉換的游戲。要說“丟掉”,所有的東西都“丟掉”了。然后再看那個翻譯者能否將它們一一尋找回來,而用于尋找的“線索”必須由作者本人來提供。于是,這又是一場由作者和翻譯者共同參與的還原游戲。我也曾十分認真地思考過:在翻譯中容易“丟掉的東西”或者說不易找回的東西是什么?自找的答案是:語感、口氣、節奏……而不容易“丟掉的東西”或者說容易找回的東西又是什么?自找的答案是:詞語、思路、事實……相較而言,似乎“軟件”更容易“丟掉”,而“硬件”不容易“丟掉”,也就是說:以“硬件”見長喜歡玩“硬功”的詩人受損率低相對較低,算是沾光了;而以“軟件”見長喜歡玩“輕功”的詩人受損率相對較高,算是吃虧了。
我曾有過這樣一個經歷:2002年,我和另外三位中國詩人應邀出席在瑞典南部小城奈舍舉行的第16屆奈舍國際詩歌節,我在詩歌節上先后朗誦了十首詩作,很受各國同行和當地觀眾的歡迎。有一個情況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十首詩作只有一半是從我的漢語原文譯成瑞典語的,另一半則是從我提供給組委會的英語譯文轉譯成瑞典語的——這讓我在朗誦之前很是狼狽。因為我壓根就沒把這后一半的原文帶過去(我帶去的那本詩集里正好沒有這五首),怎么辦呢?我拿什么朗誦呢?我記得同去的一位中國詩人還開玩笑說:“你就背誦幾首李白的詩吧,反正他們也不懂漢語。”我知道這是在開玩笑,當時啟動的“緊急預案”是:將我瑞典語的譯者之一斯德哥爾摩大學的夏谷教授拉過來,讓他從瑞典語譯文逐句給我講出中文的意思,花了整整一個中午的時間,才將我的那五首詩的漢語原文弄出來,而且還很不準確(也怪我對自己的作品并不熟悉——骨子里不是個自戀的詩人)。我就這樣應付了我的朗誦,但意想不到的是:我的詩卻大受歡迎,反而是這五首由英語譯文轉譯過來的詩似乎更受歡迎,我記得夏谷教授聲情并茂地朗誦我的《創新真難》那首詩的瑞典譯文時,全場笑了個前仰后合,其中坐在第一排的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先生,竟然笑出了眼淚,他掏出一塊雪白的手絹擦眼淚的情景一直留在我的心中。這一次的經歷讓我意識到我的英語譯者美國詩人、漢學家、翻譯家梅丹理先生的翻譯是多么出色了,稍微了解一點翻譯常識的人都知道,“轉譯”是一大忌,詩歌的“轉譯”更是大忌中的大忌,那等于磨損率陡增了一倍!在如此之高的磨損率面前,我詩的一大特色——幽默感竟然如此之好地保留了下來,并且在對幽默天生敏感的異國觀眾那里激起了比在自己的祖國更為熱烈的反響(有人在事后告訴我:北歐人其實并不幽默)。正是這件事,讓我不再無條件地信奉佛式語錄給出的那個“定論”,經過兩道翻譯,連幽默感都沒有“丟掉”,那保留下來的東西一定更多,臺灣女詩人葉覓覓在其文章中如此描述我在鹿牡丹國際詩歌節上的表現:“Shota和伊沙的詩都很受觀眾歡迎,幾乎每首都可以讓大家發笑。可是那笑點又是非常不一樣的:給shota的笑聲較輕盈,給伊沙的笑聲則較深沉……”——難道這不是我想要的和我的詩該有的正常效果嗎?反倒在不茍言笑正襟危坐的同胞面前,這個效果不可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我甚至想到:我的寫作就是要加強那在翻譯中不容易“丟掉”的東西:加強“硬件”建設,修煉自己“硬功”。口語詩中的某一支或某幾支都過于強調“軟件”和“輕功”了,翻過去就成了思想蒼白毫無內容的咿呀學語——這種詩還是留在母語內部自我消化滿足自戀吧!
我相信積極開明但又不是急功近利地對待翻譯,只會給自己的寫作本身帶來好的影響。我聽到過一種聽起來有悖于翻譯常理的說法:說漢學家杜博妮翻譯的英語譯本比北島的原詩還要好。明明北島是大家公認的某個時代最杰出的中國詩人,但還是有不少人愿意將其在世界上所得到的承認歸結為在翻譯這個環節上的好運氣——這就是典型的心態問題。我很早就觸及到這個問題:“有人如此分析北島在國際文壇上聲名卓著并成為諾貝爾文學獎熱門候選人的文本因素:即其詩在被翻譯成其他語種的文字時抗磨損性強。但我以為這不是偶然得來的幸運,是由北島牙雕般精密的語言所決定的——他如此精良的技藝,綜觀中國詩壇,至今無人能出其右。”——在此需要指明的是:所謂“抗磨損性強”不是別人的話而是我自己的發明,而“牙雕般精密的語言”也不完全是我的話,在更早以前黃翔就有過相似的表達(盡管他是在批評北島的詩)。我想說的是:如果你渴望“沖出亞洲,走向世界”、渴望“全球化”所帶來的種種好處,渴望在對外交流中讓你的詩找到它應該獲得的讀者,比較在乎翻譯這件事的話。你就該在寫作中提高自己語言的“抗磨損性”,加強“硬件”建設,修煉自己“硬功”,而不是消極地拜托給運氣——指望碰上一個翻譯大師;但如果你對這一切真的毫不在乎,那就悶頭寫你的吧,也不必對此大放悲聲。
從“全球化”的大問題一直談到了“詩歌翻譯”的小問題,現在我想重返到那個大問題上來結束我冗長的發言。我以為“全球化”這個時髦的話題在目前中國實在是沒有多少討論的必要性,因為所有反對它的人都沒有多少真誠度,幾重“特色”如此深重的中國還要反對“全球化”嗎?近現代歷史上一次又一次地錯過了全球發展大潮并與之背道而馳的中國還要再反對一次21世紀的“全球化”嗎?這事兒是不是有點辛酸有點荒誕啊?!但好在國民對此充滿熱情(他們才最相信自己的身體),國家正在與時俱進(不可能老是以自虐為樂吧),留下一小撮嚼爛舌頭的小文人,徒有構成多元話語維護生態平衡顯示民主進程的必要性。說老實話:當代一些拋頭露面的“公共知識分子”的話語水平已經明顯低于國家話語和百姓話語,這才是新一輪的奇恥大辱!這些穿著一身從歐美的跳蚤市場上買來的二手名牌并不忘向國人炫耀的“復古派”,你愿意和他們討論問題嗎?回答當然是否定的。王國維跳水以后,我還沒有見過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