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極有自傳性質的文章《五柳先生傳》,塑造了一位貧困潦倒,卻又能安貧樂道的讀書人形象——五柳先生。陶淵明在文中借黔婁之妻的話稱贊五柳先生說“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加之在各種教參和教師的講授中也都是稱贊他,而對他的精神沒有絲毫的否定,這種稱贊便給了我們這樣一種思維:五柳先生德高品潔的一個根本原因在于他能安于貧窮。于是在這里貧窮似乎代表了崇高,代表了光榮。相反的追求金錢與財富似乎成了為人所不齒的行為。這種思維的形成在某種程度上對中學生人生觀與價值觀的形成會產生不良的影響。
這種解讀將鼓勵中學生在意識形態里崇尚貧窮而鄙棄金錢,認為像五柳先生那樣雖“環堵蕭然,短褐穿結,簞瓢屢空”卻能“常著文章以自娛”的人,也瀟灑自得。雖物質貧窮,但精神富有,這其實是一種帶有欺騙性的誤導。一個人在貧窮中能否真正樂道,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問題。陶淵明在潦倒之時的“慌困”之感本身給了我們一種答案。魯迅先生在《病后雜談》中不也說:“雅要生活,雅要錢。”沒有物質保障的一個人是很難成為精神的貴族的。對于這一點,沒有生活閱歷的中學生是不會洞悉的。
再說,人類社會向前發展也并非以貧窮作為奮斗的目標的。相反,人類對物質利益的不斷追求是人類社會向著理想的方向發展的最巨大的動力。更何況崇尚貧窮會使一個人對社會所做的貢獻大打折扣,因為足夠的金錢積累是一個人對生活有精力和活力的保證,是一個人能夠充分對社會做出貢獻的基石。正如孟子所言,有恒產者方能有恒心。很難想象一個人連自己最起碼的生活都保障不了,何談貢獻?本·約翰遜曾說:“貧窮不僅剝奪了一個人樂善好施的權利,而且在他面對本來可以通過各種德行來避免的肉體和精神的邪惡時變得無力抵抗……它毫無疑問地破壞自由,而且它使一些美德成為空談。”五柳先生雖德高且有知識,但由于家境的貧寒,他只能隱居鄉里,不能讓自己的美德付諸實踐,不能使自己的知識傳播發揚。相反來說,如果他有錢,他對社會的貢獻肯定比他飲酒賦詩,借酒澆愁強多了。
誰說追求金錢與品德的修養不能統一?明代大儒王陽明先生曾經告訴我們:“眾終日做買賣,義不在己為圣賢。”這就證明了金錢追求與道德追求是可以統一的。其次,就西方思想而言,偉大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告訴我們:“人生最大目的在于追求幸福,而幸福的來源基礎就在于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滿足。”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在《新教倫理》一書中也指出:“要達到自我實現,就要使得資本能與其傳統倫理互相配合。”鄧小平先生也說過:“不能有窮的共產主義,也不能有窮的所謂社會主義。”今天致福并不是罪過啊!不管在個人人生追求方面,或者是在社會整體經濟發展方面,金錢追求與道德追求其實都是可以統一的。如果說兩者不能統一,那不就是誘導沒金錢成不了事,沒道德有金錢準會壞事嘛!因此,只有在金錢追求與道德追求可以統一的情況之下,我們才能創建一個“富而好禮”的社會。
古代的范仲淹他“位崇祿厚設義田造福族人,以其所入濟其所簍”。這難道不是一種追求統一的例子嗎?從價值取向上必須告訴大家的是,只有金錢沒有道德是人吃人的社會,只有道德沒有金錢是餓死人的社會。只有將金錢與道德完好地統一,才能滿足物質與精神的需求,物質文明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才能成功,人類的社會才得以綿延不絕……
孔子安貧樂道,并不是說孔子不要富貴,他要富貴的前提是維護道與仁與義。孔子說過:“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富與貴,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孔子的心目中有很高的仁義觀念,是他人生的很高的價值。在貧富與仁義不可同得時,他是寧可受苦受窮而也竟不至于放棄仁義的。 但他并不鄙夷財富。也許陶淵明也是,為了謀取糊口之資,他也曾幾次走進他很不喜歡的官場,但那里會有辱于他的人格,一個真正有修養的人不會為財富去放棄對自己尊嚴的維護,所以他寧愿貧寒而樂道。這才是真正的財富觀。
(王勝春 青海省互助縣第二中學81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