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 鋒
全國人大第三十次會議修訂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律師法》(以下簡稱新律師法),已于2008年6月1日正式實施。其中的部分內容就是從律師職業角度對我國刑事辯護進行規范,完善律師及犯罪嫌疑人的權利保護,促進民主法治建設,維護社會公平正義,可以說新律師法為我國刑事辯護的發展邁出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一大步。但我們也看到,新律師法也同樣是對我國檢察工作提出了一次巨大的挑戰。如何協調具有工作內容沖突的控辯關系,是在新律師法實施后給我們帶來的思考。本文擬此作以初探,供大家商榷。
一、新律師法修改中與刑事訴訟程序有關的主要內容
1.擴大了律師會見權。新律師法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偵查機關第一次訊問或者采取強制措施之日起,受委托的律師憑律師執業證書、律師事務所證明和委托書或者法律援助公函,有權會見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了解有關案件情況。律師會見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被監聽。新律師法使律師介入偵查活動的時間提前了,律師可能會在偵查機關第一次訊問之前會見到犯罪嫌疑人。
2.擴大了律師閱卷權。新律師法規定:受委托的律師自案件審查起訴之日起,有權查閱、摘抄和復制與案件有關的訴訟文書及案卷材料;自案件被人民法院受理之日起,有權查閱、摘抄、復制與案件有關的所有材料。律師在審查起訴階段可以查看、復制、摘抄與案件有關的現有案卷材料,應當包括犯罪嫌疑人供述、證人證言等指控證據,而不再只限于技術性鑒定材料。
3.增強律師調查取證權。新律師法則規定:律師憑律師執業證書和律師事務所證明,可以向有關單位或者個人調查與承辦法律事務有關的情況。新律師法取消了“律師承辦法律事務,經有關單位或者個人同意,可以向他們調查情況”的規定,實際上就是律師調查取證將無需得到對方同意,也不必得到檢察機關和法院的批準。
二、新律師法對檢察工作產生的影響
1.取證的難度增加。律師通過有關權利的行使,不僅有利于保障犯罪嫌疑人和證人的合法權利,而且有利于穩固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強化拒供心理和證人特別是污點證人的避證、拒證心理,從而增加取證的難度。
2.固定證據的難度增加。新律師法賦予了律師更充分的會見權、調查取證權和閱卷權,律師通過這些權利的行使,可以知悉案件的全部證據及證據的薄弱環節。現階段,偵查機關辦案過程中在初期證據的搜集、固定、把握方面還存在一些問題,如取證不及時、不全面、案件性質認定有偏差,部分證據有瑕疵,經常出現:筆錄偵查人員忘記簽字、遺漏制作時間、忘記加蓋出具單位公章或沒有出具人的簽字、部分物證填寫扣押物品清單時間涂改等。現在,這些問題可能因律師法修改而產生出新問題,那就是當偵查機關在搜集、固定證據時出現問題時,律師法未修改前,因公訴部門在審查起訴階段就以發揮檢察監督職能與偵查機關及時溝通或采用退回補充偵查的方式對各種證據從證據規則角度予以彌補,律師在提起公訴前很難發覺。但新律師法的出臺使律師很容易發現上述問題,并以此作為否定指控的依據,動搖公訴機關的指控意見。
3.證據突襲使審查起訴和出庭公訴的難度增加。律師通過會見權、調查取證權、閱卷權的行使,對案件的證據和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狀態有較全面、充分的了解和掌握,而公訴人員對律師所獲取的證據卻不一定了解,現行法律并未規定律師在庭前有向檢察機關展示證據的義務,因此形成實質上的單向證據開示,使公訴部門喪失現有的證據優勢,從而有可能使公訴工作因律師的證據“突襲”而發生意外和被動。
三、平衡控辯矛盾在于控辯雙方對法律的合意
一般意義上的合意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主體就一定事項作出一致的意思表示。法學意義上的合意除強調意思表示一致外,還強調具有法律約束力。因此,作為正式制度的合意,其必然包括兩個特征:意思表示一致和具有法律約束力。一般來說,合意是一個私法上的概念,其所隱含的存在前提是合意雙方當事人必須地位平等,合意的對象應當是私法中的事項。但筆者認為合意所體現的精神實質可以作為平衡控辯雙方矛盾的有力借鑒。
刑事訴訟法作為一種解決國家與個人間沖突的部門法,是嚴格意義上的公法,受訴訟結構所限制,合意這一私法上的概念不可能在刑事訴訟中出現。但隨著人們訴訟觀念的變化,訴訟構造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控辯平等”、“程序主體性”、“公益辯護人”等理論被廣泛接受,為刑事訴訟中合意的存在和范圍的伸張提供了理論上和制度上的正當性。筆者認為合意應當包含兩個方面,一是實體上的合意,即律師與控訴方在犯罪的實體上達成一致意見,但由于控辯雙方的角度看,是很難做到的,即使律師在內心可能有關犯罪的認識,但處于工作立場角度,也要想盡一切法律的爭議尋求犯罪嫌疑人無罪、最輕的相關法律觀點,因此在實體上的合意比較難。因此,在新律師法實施過程中,平衡控辯矛盾應當是刑事訴訟程序的合意,體現在:
1.適用程序上的合意。 通過適用程序上的合意,使得雙方知道在哪一個環節,雙方都應當做什么,這樣律師提出會見、閱卷等就不會出現認為的刁難。
2.關于證據問題的合意。由刑事訴訟的性質所決定,刑事訴訟法中關于案件事實的確定、證據方法的采用、鑒定人確定等問題并未像民事訴訟一樣為當事人的合意留下更多的空間。因此,在法院開庭前,控辯雙方可以通過協商開示證據,控辯雙方也可以對證人是通過親自出庭還是通過提交書面證言的方式進行作證達成某種共識。有了這樣的合意,雙方彼此之間的芥蒂心里取消了,控辯之間的關系也就平衡了。
另外,筆者認為在新律師法實施后,達到律師和控方的矛盾平衡還有待于根本解決各自的主觀范圍問題。在現代刑事訴訟構造中的控辯平衡,實質是要實現個人權利與國家權力的平衡,因為刑事訴訟在本質上是發生于國家與個人之間的一種權益沖突。由此在國家與個人之間引發了一場訴訟,控辯平衡就是強調在刑事訴訟中國家與個人之間在法律地位上平等,只要雙方在主觀上有了這樣一個共同的司法理念,在相互發展中走向合作,控辯雙方的矛盾就會得以平衡。(編輯/李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