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所以分手

鄭　飛

由文化藝術出版社出版的長篇小說《在埃及說分手》被媒體和評論界看作是楊菁女士重返文壇的一部力作。

其實這三十年來，楊菁女士又何曾離開過文壇。古人云：大隱隱于市，小隱隱于林。楊菁女士近三十年奉獻于中國戲曲學院戲文系，從事寫作和藝術鑒賞等課程的教學。教學之余還堅持文學創作，相繼發表了中短篇小說和其它文章、劇本等數十萬字。2003年更是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欲望水城》。可以說她是某種意義上的隱于校園。這三十年間楊菁女士筆耕不輟，雖然沒有名達四海,但是她教過的學生里譽滿文壇和戲劇影視界的卻不在少數。這其中包括中國的金牌編劇徐兵（代表作品《重案六組》、《新上海灘》、《小兵張嘎》紅色經典系列等）；著名編劇、策劃制作人顏全毅（田漢戲劇文學獎、老舍戲劇文學獎獲得者，中國戲曲學院戲文系副主任，代表作《越王勾踐》、《紫金錘》等）；著名編導熊易（央視《戲曲采風》欄目主編，2009年央視戲曲春節晚會總導演）；著名編劇張承（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編劇，代表作《瘋狂的石頭》、《新娘2008》等）等。這些學長取得今日之成績，可以說與楊菁女士的辛勤教導是分不開的。作為老師，能有一兩位弟子取得業內極大成績已屬樂事，想來楊菁女士已是幸福至極了。

隱于校園的楊菁女士在2008奧運之后，用自己的長篇小說把大眾的眼球吸引到這樣一個熱門話題上：分手——為什么說分手？在哪里說分手？

《在埃及說分手》是目前國內第一部以遙遠而神秘的埃及作為背景而創作的中國情愛小說，講的是現代人在物質與精神、金錢與愛情之間徘徊掙扎的故事。某大學“校花”秦小曼閃電般嫁給了有著權勢背景的京城著名公子蘇瑋，而她的幾個大學女同學都還在“圍城”外飄蕩，暗暗羨慕秦小曼自天而降的豪華生活。但在一個春節前夕，秦小曼擺脫蘇瑋，捐出了昂貴的首飾，搭上了飛往埃及的航班，去追尋一個幾乎不存在的男人……

為什么在感情面前我們那么容易受傷？是因為現實太復雜還是因為我們太幼稚？抑或兼而有之。

在國人的文學作品里，悲歡離合后總難免一個大團圓的結局，似乎國人的審美難逃所謂的“團圓之趣”。就像安徒生筆下的童話故事，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終止于二人的結合。挪威戲劇家易卜生更是在《玩偶之家》里塑造了“出走的娜拉”這樣一個典型形象。正像魯迅先生所提問的：娜拉出走之后會怎樣？我們不禁要問王子和灰姑娘在一起之后會怎樣？一般的文學作品無意去探討這樣一個問題，但是楊菁女士的小說探討的正是一個現代版的“王子和灰姑娘”走到一起之后會怎樣的問題。

小說里的女主人公秦小曼是現代生活里的灰姑娘，而蘇瑋正是現代生活里姑娘們朝思暮想的白馬王子。秦小曼嫁入豪門，住洋房，開MINI轎車，跟女友們出入高檔會館，開party，辦沙龍。但是婚姻生活并不如意，婚姻并不能阻擋住“王子”在外尋花問柳的步伐。當丈夫的婚外情被秦小曼發現，秦小曼開始反思自己的婚姻選擇。秦小曼和三個女友以及公子哥蘇瑋的情人們構成了一個當代社會女性的群像。秦小曼和其他幾位女性的婚戀選擇，基本上概括了當代社會女性的婚戀觀。秦小曼在“女人幫”中是最漂亮的，所以她能嫁入豪門，她的選擇是物質第一位的；作家費元元則是游戲中追尋真愛，對物質不太看重；金牌主持人范妮雖然名聲在外，無奈體型肥胖對愛情不敢奢望，只好自己嫁自己；著名設計師李越越則是愛情至上者。可以說這四位都是事業有成外表風光的女性，在情感上卻都是一塌糊涂。她們的共同點是對情感充滿了浪漫主義的幻想。

在這個“神的偉大缺席的時代”，當“信仰”缺失時，當我們的心靈四處漂泊沒有歸宿時，作者試圖用文字構成的精神大廈來對抗現實世界這座廢墟，試圖用“信仰”、用“理想”、用“愛情”、用“英雄主義”來照亮人們內心的黑洞。

從秦小曼、費元元、范妮、李越越這幾個成功的“金領”麗人身上，我們可以看到物質的極大富裕并不能滿足人內心的需求，她們都缺乏起碼的幸福感，使我們看到了所謂“成功”背后不為人知的一面。作者通過這幾個人物的故事，深刻地揭示了當代人在面對現代物質世界時的焦灼、痛苦和無奈。

回到分手的話題本身，為什么要分手呢？通常的理由是情已盡，緣已了。但是小說并沒有這樣簡單地去處理。作者讓主人公服從于內心的抉擇，埃及之旅對于秦小曼來說，就是一個抉擇的心路歷程。她要在真愛和豪門貴婦生活之間做出選擇。最終她服從了內心的選擇，選擇了愛情。從這個意義上說，秦小曼是因為愛所以分手。蘇瑋帶給秦小曼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卻沒有任何情感的愉悅，而“中國的007”何以給秦小曼的卻是真正的愛情愉悅。“白馬王子”只存活在童話世界里，可惜秦小曼在經歷了婚姻的圍城之后才明白這個道理，慶幸的是還有個何以在等待著她。但是現實當中我們還有多少可以轉身的機會呢？

埃及是小說的背景，是主人公秦小曼的心靈流放地，正是通過在埃及放牧心靈才使秦小曼明白何以方是自己的真愛，才促使秦小曼下定決心離開蘇瑋。埃及尼羅河風光、古埃及輝煌的法老文化、宗教藝術深深觸動著秦小曼的心靈。那些被塵封的往事，呆在遺忘角落的細枝末節被記憶一點一點點然。埃及給了秦小曼一個轉身的空間。“To be or not to be”，我們常常把這句話翻譯為“生存還是死亡”，其實這句話的字面意思是：一種狀態要維持還是要停止。秦小曼面臨的正是這樣一個難題。自己的婚姻狀態是否要維持下去？離婚后的種種影響，秦小曼在埃及的每時每刻都在反反復復地考量。但是任何抉擇都像一柄雙刃劍。走向圍城就要彼此接受對方全部的社會關系的總和，圍城里的人要說分手就意味著跟彼此的全部社會關系的總和劃清界限。當初秦小曼是奔著這種背景而選擇了蘇瑋，現在要她割舍，雖然是服從了內心的呼喚，但是總難免會觸到痛處。幾年婚姻恍如一夢，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內心深處的這種糾結總是難免的。從常人的心態來看這是可以理解的，誰沒有點虛榮心呢。但是秦小曼的內心畢竟還是渴望真愛的，或者這顆真愛的種子一直埋在她內心的深處，直到受盡蘇瑋的感情玩弄，受到何以的催發才破土而出。當真愛的種子經歷埃及風雨滋潤成長為參天大樹，傾刻間，世間的浮華在秦小曼看來都不過是過眼煙云，只有真情永恒。所以她才毅然轉身離開蘇瑋投入何以寬闊、安全而舒適的懷抱。從這個意義上說，作者塑造了秦小曼這個“當代中國的娜拉”。魯迅先生說：娜拉出走之后大概的出路是淪落風塵。不過我們不用擔心秦小曼出走之后會淪落風塵，因為她有何以的真愛相隨。分手是為了追尋真愛。因為愛，所以說分手。

《在埃及說分手》是一部當代中國的婚戀寶典，是一本中國版的《理智與情感》，是一部現代版的“灰姑娘和白馬王子”在一起后的情愛故事，是圍城里的人和準備走向圍城的人必讀的人生指南。古人對婚戀褒揚從一而終，鞭笞始亂終棄。今人在婚姻上的離合折射了當代人在婚戀問題上的迷惘。于是分手這個話題便具有了普遍的社會意義。雖然作者沒有向我們提供婚戀問題的具體解決方案，但是通過小說里主人公們演繹的故事，我相信讀者能夠看到作者對婚戀問題的思考和態度。

(作者單位：中國戲曲學院)

責任編輯：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