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樹

河海洋

冬樹，其實不是樹名，只是長在冬天里的樹的意思。

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不等天氣預報報完，就賊攆似的東奔西突，鉆南竄北，越來越多的黃葉凋零，越來越多的冬樹脫光了衣，只零星地挺著些常綠的松樹，孤獨地對峙寒風。旋即，黃的、紅的、黃綠的、帶點青的落葉紛紛起舞，宛如一大群一大群蝴蝶翩遷舞動，從喧鬧的大街到偏僻的小巷，寧靜的庭院……有樹的地方就有一個舞臺，或大，或小，或急切，或舒緩。不過如此浩大的聲勢，我想任何一個蝴蝶群落都會驚愕不已。

冬陽暖暖的照耀，頓時大地上的一切都好像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帶著溫暖的氣息，往人們的心坎里鉆。我步行到不遠的小吃店吃早餐，是必須要經過一條老街的，兩旁的梧桐樹高大的樹冠，粗壯的樹干和斑駁的樹皮，爭相訴說年歲的老邁。呵！已經紛紛揚揚下了不少落葉啦，滿大街都是這種手掌似的葉片，層層疊疊地鋪了好幾層，風繼續吹著，落葉繼續下著，沒完沒了。也有不甘心就此罷休的，貼在地面上還要連滾帶爬一陣，以示生命的一種抗爭吧？我這樣想著。

這些飄舞的梧桐樹葉載著我的思緒一直飛到老家，飛到老家庭院四周的那些銀杏樹上。那是父親生前親手栽下的幾十棵銀杏樹，如今已經每年掛果，算是有了收益。銀杏的葉子才小呢，像極了春天的蝴蝶，風過時，就像是一群嬉戲在樹枝上的黃蝴蝶或者綠蝴蝶。這個時節的銀杏葉子正好是青中有黃，黃中帶青，黃綠相間，也可以說是銀杏樹最美麗的時候。我向來這樣認為，春夏季節綠意蔥蘢的銀杏樹就像一個鄉下孩子，全身土氣，待到秋冬季節，經風吹日照，雨霜點抹，一下子時尚起來，新潮起來，透著濃濃的時髦味。一片，一把，一堆，先是星星點點，繼而紛紛零落，最終演繹成一曲生命的贊歌，如此壯烈，如此震撼！

比起垂柳的款步慢行，銀杏是個急性子，來和去都顯得轟轟烈烈，剛烈無比。楓樹也是如此。她是一位純潔的女子，剛烈的女子，專情的女子。總是以最純的姿態，展露著一生。在生命的盡頭，依然要一展華麗端莊，在一夜之間，染紅一片！家鄉很少楓樹，但是每有楓樹的地方，總是容易令人難忘，尤其是在這樣的時節，楓樹的紅更盛，總是一片深紅越墻而過，直逼眼簾，或高懸半空，或攤開一地……

風繼續吹著，葉繼續落著。我就這樣默默走著，雙腳和落葉交替親吻，留下一路的嘩啦嘩啦的冬日絮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