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

張瑜良

“你們的孩子品學兼優，如果長大走上社會我很放心。但這個孩子，現在正需要人關心，需要人愛，我怎么可以舍棄他不管呢?”

“墻壁上掛著的小學生守則，你念念第三條！”女教師說。

“同學們要相互尊重，不打人不罵人，不偷拿別人的東西……”小虎低聲背誦了一遍。

老師又嚴肅地問：“你表現得怎么樣，符合守則嗎?”

“不知道。”小虎回答。

坐在離他們三米遠的一個老女人，嘆了口氣。

“你自己的表現，你真的不知道?”老師又問。

小虎不回答。老師就拿起一支鉛筆敲了一下桌子，示意讓小虎回答。小虎連眉毛也一動不動。老師轉過身對老女人：“老太太，您看這孩子。”

老太太又嘆了一口氣說：“這孩子越來越不聽話了，真讓人生氣。

小虎仍然不動，眼睛低低垂下，獨自在想，我怎么回答老師呢?

“上次我警告過你，上上次也批評過你，我覺得對你的批評、談話、教育也不計其數了，你總是改不掉壞毛病，你讓我怎么樣對待你呢?”老師生氣地說。

小虎認為這問題還是不回答好。老師看他這個樣子，更加生氣了。

“你快說呀！”老太太尖聲叫起來。

小虎絲毫沒有感到吃驚的表示。他不出聲，始終不回答。老師又用鉛筆敲打桌子，用力太猛，鉛筆斷了，就在小虎兩只手的旁邊。小虎圓滾滾的兩只小手，還是乳白色的，就像含苞待放的花蕾一樣。小手緊緊握在一起，一動不動。

“真是一個難管的孩子。”老太太說這句話，帶有某種膽怯氣餒的意味。

小虎聽到這句話，轉過臉去看了她一眼，他動作極快，只要看到她在就放心了，時間不過是轉瞬之間。隨后，他又恢復他那作為一個被批評對象的姿態，眼睛看著自己的腳。他的手仍緊緊握在一起。

女老師說：“不管難管不難管，總得管呀，否則，那怎么行!你說呢，老太太？”

老太太隨口應說：“是呀是呀，讓您操心了！”

老師又嚴肅地說：“小虎，我最后一次問你，以前的壞毛病能改嗎?”

小虎仍不吱聲，仍低著頭站在那里。

小孩是這樣固執，老師不禁為之震驚。她的怒氣也漸漸退下來了，變得灰心喪氣，一時間她只覺得自己的命運在捉弄她。

“干這一行，算什么職業喲。”她自言自語地嘆息著。

老太太也不說話，只是稍稍俯下頭，似乎在表示同感或同情。

這時，小虎張開他的小手，伸到小腿上，輕輕搔了一下。他這個動作是無意的、輕快的，對這樣一個動作，大概老師也是無從責備的。

“我今后一定改，這次說話算數！”搔過癢之后，小虎這樣堅定地回答。

落日的光輝這時一下子變得五彩繽紛，十分耀眼，這小孩的身上也發出異樣的色調。

“并不難么，只要你有決心，會變好的。”女教師說，她的態度變得比較平靜了一些。

“看這孩子喲，”老太太滿心歡喜地說：“我怎么養了這樣一個孩子，這樣一個倔強的孩子……”

“你已經下決心了，我認為會變好的。”她對小虎說，“跟你奶奶一塊兒回家吧，把今天的課外作業做好。”

老太太帶著小虎走了。女教師坐在屋子里安靜了一會兒，可思緒之神帶著她進入了回憶的殿堂。

小虎這個學生已不可用頑皮來形容。他那種小偷小摸的習慣早已形成，最初拿同學的鉛筆橡皮什么的，漸漸發展到拿同學們的小玩具、一元兩元的零花錢。甚至有一次，把老師剛收的一位同學的書費也偷了去。

班里的同學開始多次向老師反映小虎的不良行為，后來發展到忍無可忍。終于有一天，他們聯名向老師寫了一封信，要求把這個學生開除，最少也要調他出班，調到別的班去。

老師說：“不，我不能開除他，也不能把他調走。”

學生們的家長很憤怒，派代表來找老師理論，并且質問：“你是不是怕那個學生有后臺?如果那個學生不調走，我們的學生都要走。”老師把家長們請到辦公室內坐下來，慢慢地說：“不，我不怕什么后臺，況且他也沒有后臺。”我一定要把他留下來，且決心把他教育好，培養出來。

家長都蒙了，說：“既然老師的決心已定，我們也沒辦法。不過我們想知道，老師這樣做何苦呢?“老師非常耐心且緩慢地說：“這個孩子從小失去父母，其父母被一次車禍奪去了生命，4歲的孩子就成了孤兒。后來，是好心人伸出了慈善之手，也就是一位苦命的七十多歲的孤寡老太太把他收養了……”

老師含著眼淚又說：“你們的孩子品學兼優，如果長大走上社會我很放心。但這個孩子，現在正需要人關心，需要人愛，我怎么可以舍棄他不管呢?”

家長們聽了，一時啞口無言，并被老師的愛心和高尚的責任感深深打動。

那個孩子，后來果然變了。他變得不再偷東西，而且學習進步了，漸漸成為班里出色的尖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