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日暖玉生煙

徐傳祥

降生之前，我們沒有不同，同樣的溫暖濕潤，同樣的無聲無息；降生時，我們依然相同，同樣的一聲啼哭，同樣的胸口跳動。而在此之后，我們便開始了千差萬別的征程，便有了萬差千別的人生。

不同的際遇給予了人們不同的信念。

比如說，越南人的信仰很多，太陽、月亮，菩薩、耶穌，維克多·雨果或者胡志明，凡是有益的都多多少少地留在了他們的生活中。而印度人則不同，他們心中只有佛教，古老的合十禮，神圣的菩提樹，佛珠是永恒的輪回，琉璃是唯一的明凈。究其原因，只是因為他們擁有不同的傳說、不同的背景、不同的際遇，這些最終凝合為他們心靈內不同的軟件充容。

而在藍色海洋之洲，人們內心的充容迥然不同。

黒森林、茂密的野花、堅強的自律意識，這都屬于鋼鐵般冷硬的柏林城，冷酷的黑色是柏林人服裝里永遠的經典。而在巴黎，這種黑色卻沒有絲毫立足之地，巴黎有最浪漫的春天，有最細膩典雅的時裝傳統，巴黎人的心靈永遠都是絢麗的彩虹。

西方人同被歐洲溫潤的氣息包圍，卻蔓生出了不同的態度與價值觀。而群體之間不同的心靈充容，遠不及個人的來得是非鮮明。

在中國古代，凡是直抒其意的文人，大多落個免官丟職的后果，而這些人一旦烏紗帽被摘，大多表現出心灰意冷，自怨自艾。但蘇軾卻不然，他是宋朝乃至整個古代里一只傲然獨立的鶴，只有他可以“有恨無人省”卻依然“揀盡寒枝不肯棲”，可以不論“月有陰晴圓缺”惟愿“千里共嬋娟”。他內心的充容比誰都滿，他心靈的軟件比誰都硬。

“幸福是靈魂的香味”，羅曼·羅蘭如是說。所有的人出生時，靈魂都是干凈得沒有任何味道的，也許在之后，許多人的靈魂都可以發出香味，但可能有的熱烈濃郁，有的清怡淡雅，每個人的內心有不同的充容，如同玉的千類萬種，因此人們走在了各自的道路，以致相互之間的距離大得難以衡量。

所以，太多人讀不懂李商隱，讀不懂李賀，藍田日暖或者老兔寒蟬，不僅僅是簡單的瑰麗奇絕，而是他們心靈的軟件升得太高，我們望塵莫及。

但是我們不能停，升不到對月流珠、美玉生煙的境界，也至少讓心靈如藍田玉般生出如煙的香暖。

[點評]本文思路開合自如，選材典型全面，從國家、民族到個人，從先賢古人到如今，或越南，或印度；或柏林，或巴黎；或蘇軾，或羅曼·羅蘭；或李商隱，或李賀，縱橫捭闔，體現了思維的張力，表現出深深的家國情懷。以廣闊的認知范圍和深厚的文學底蘊展現出大氣，而負載這種大氣的，則是文氣酣暢、文辭豐美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