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物　真實人生

王慶華

[摘要]《立春》定位的時代是80年代的中國，整個電影中主要人物都正是那個時代我們賴以生存的平凡的世界中的平凡的人物。其中影片主人公王彩玲、周瑜、黃四寶等人物形象最為典型。他們掙扎在理想與現實之問，追求夢想和愛情直至破滅。本文在分析這四個人物的同時，從時代、生活、人性三個方面闡述了《立春》這部影片的價值和意義，希望給人們以啟示。

[關鍵詞]《立春》；人物形象；評析

《立春》刻畫了中國改革開放的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的人物群體、人物個體。劇中通過王彩玲、周瑜、黃四寶等人物性格、遭遇、命運，映射出那個時代中國的社會現狀及時代變遷。整個電影中主要人物都是相貌平凡甚至丑陋猥瑣，或者道德上庸俗不堪的人物，但這正是那個時代我們賴以生存的平凡的世界中的平凡的人物。

一、時代的剪影

《立春》定位的時代是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在當時的中國，正值追求思想解放的年代，人們尤其是城市中有追求的人們，都在追求人生的夢想與理想，而迫于現實的觀念、社會的體制、物質的局限，每一個人都沒有實現自己的夢想，每一個人都成了時代的奴隸，最后為時代所折服。《立春》中的幾個人物都是有著特定的性格命運，也代表那個時代不同的人。這部電影以藝術小人物為體裁，在情節并不復雜的影片里，把當時那個時代人們眾多的心態、情緒等等一些讓人產生共鳴的元素呈現出來，深深地烙上了時代的印記。

王彩玲，是劇中惟一自始至終堅持了自己理想與夢想的人，惟一沒有被命運、世俗、觀念嚇倒的人。她也是導演向觀眾倡導的一種精神，那就是：無論生活有多艱難，多么的不被理解，像王彩玲一樣地走下去吧。周瑜，是那個時代最普通的市民形象，他因為歌聲愛上了丑女王彩玲，但這沒有改變他作為時代普通人代言人身份的角色，他就是那個時代最普通的人，為了愛情可以去說人壞話，可以去敲詐勒索，可以用扭曲的心態看待社會的人，一個普通的市民。黃四寶，是一個追求藝術與夢想的年輕人，但是他的藝術不被人所理解，他的思想不被常人所接納，他的夢想總是被社會體制所壓抑，最后被時代和社會所征服，他投降了：赴深圳打工，回來開婚介所騙人錢財，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市井小民。胡金泉，比黃四寶堅強，更執著于自己的興趣與藝術追求，比王彩玲怯懦，受不了社會輿論的壓力最后選擇逃避。但是他又不能逃避自己的命運，逃避不了自己的追求，他生活在這個世俗的世界上，不得不接受人們的鄙夷眼光。為了逃避這種眼光，他祈求與王彩玲假結婚但被拒絕，最后以一場“蓄謀”的強奸未遂，證實了自己是個普通人，也讓自己走進了這個社會的“世外桃源”——監獄。高貝貝，扭曲的時代，自私的靈魂，造就了她的命運。也許，她是這個劇中惟一有些惡的惡人，但看過電影的人，并沒有對她的“惡”去譴責什么，因為那畢竟是一個時代的悲劇。魯迅說所謂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裂了給人們看。

所謂時勢造英雄，從“王彩玲”們身上，好像看到了那些懷才不遇的人生讓人心存遺憾。可是在特定的環境下，面對世俗與理想的選擇，人更容易傾向于現實。像黃四寶一樣，而真正能堅持理想的，可能會活得很累，很痛苦，他們相信理想可以實現，可是現實歲月告訴他們懷才卻始終不能盡才，在所謂的理想中痛苦地生活，可是他們也許不清楚人生不只是為了目的，只為目的而活就忽略了生活還應是一個過程，也應將過程充實起來。但是那個年代，溫飽都解決不了，要求人們在精神層面上達到一個更高的境界也是不符合實際的。

小人物在大時代下，有很多夢想，也有太多無奈。有些夢想實現了，更多的夢想破滅了，人生的種種，如千萬片絢麗的羽毛交織在一起，組成一個大屏風。劇中通過人們所處的時代，記述了時代里的人，向我們解釋了時代與人性、時代與命運，每一個從那個時代走過抑或沒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們，或許都能從里面或多或少找到自己的影子。

二、生活的寫照

《立春》講述了一群生活在中國邊遠地區的普通人，他們掙扎在理想與現實之間，追求夢想和愛情直至破滅的故事，生動地詮釋著“生活”的涵義。影片從現實切開一個個斷面，不論是血與肉，還是水和泥，都淅淅瀝瀝地流下來，一滴一滴讓人揪心。

“獻身藝術，獻身愛情”，這是《立春》中王彩玲反復吟唱的歌詞，也是王彩玲人生的寫照。王彩玲的心像一面鮮艷的旗幟，在灰蒙蒙的小城上空飄揚，她的軀體則像一只蠕動于蟻陣中的螞蟻，混雜于蕓蕓眾生。王彩玲有著遠大的理想，但她明白，自己除了那猶如天籟的美妙歌聲，“就是一廢物”。歌劇，是她通向光明彼岸的惟一通道，她相信自己能一直唱到巴黎的歌劇院。但，現實很殘酷，王彩玲年紀大、長相丑陋、生于偏遠小城而且毫無門路，在藝術人才嚴重過剩的北京，她連混進歌劇院掃地的機會都沒有。靈魂無法選擇寄居的軀體，正像王彩玲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地一樣。王彩玲的歌聲、生命，需要一個華麗的容器，比如歌劇、比如北京。但王彩玲別無選擇，老天對她的限定是：美妙的歌喉，丑陋的形體、高傲的心靈，必須在那座小城里共冶一爐。王彩玲成了小城的另類，成了眾人眼中的怪物，她睥睨的眼神和高昂的頭顱，成了小城里的獨特景觀。

相對于這座小城，王彩玲是“生活在別處”的“他者”，她的精神凌越于現實。她的愛情也理當如此。王彩玲宣稱：“不想在這個城市發生愛情”。在她心里，愛情與人生的忙碌和利益的算計無關，愛情不僅是點綴理想的花冠羽毛，簡直就是要為愛燃燒、為理想獻身。她邂逅了志大才疏的黃四寶，兩人惺惺相惜，相約到北京尋找未來。王彩玲拒絕了周瑜這筐“爛杏”，挑了黃四寶這口“鮮桃”，她在灰色的生活中營造了自己的愛情，可惜這。愛情”只是一廂情愿。黃四寶酒后跟王彩玲上床了，醒來的黃四寶感覺自己被這個丑陋的老女人玷污了，他居然找到王彩玲任教的學校當眾辱罵王彩玲“強奸”了自己!現實又一次將王彩玲的幻夢撕得粉碎。

王彩玲鐘愛意大利歌劇，那凄婉高雅的詠嘆調飄蕩在灰蘩蒙的，閉塞的、被方言充斥著的小城之中，從而形成了夢想和現實的強烈反差和激烈沖突。出于對藝術的熱愛不甘乎庸的生活，王彩玲采取了一切的手段反抗和堅持，然而在命運女神面前，個人的力量太過于微不足道，王彩玲的夢想——站在中央歌劇院乃至巴黎歌劇院的舞臺上一展歌喉享受如潮的掌聲和璀璨的燈光——被現實無情地擊碎了。在情感世界里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她同樣是個失敗者，堅持虛幻的“不想在這個城市里發生愛情”和“我是寧吃鮮桃一口，不要爛杏一筐”，最后王彩玲不但放棄了歌劇而且成為領養養女的老處女和養家糊口的街頭肉販。

在這個小城里，不乏與王彩玲“同病相憐”者，但他們另類(相對于大眾)的追求很快都潰滅了。面目清秀外表俊朗酷愛油畫的煉鐵廠工人黃四寶，一頭長發大段大段朗誦普希金詩句的吊車司機周瑜，驕傲得像只天鵝似的芭蕾舞教師同性戀者胡金泉，為了出名不擇手段高唱歌劇的高貝貝等等，都是在泥濘命運中痛苦不堪苦苦掙扎的小人

物。黃四寶放棄了野獸派油畫成了黑心婚介所的老板，不想被王彩玲“強奸”的他卻被生活“強奸”。周瑜追求王彩玲未果之后放棄了練習“狗喘氣”，結婚生女去了。文藝工作者胡金泉試圖和王彩玲假結婚，遭到拒絕后為了證明自己“常規”的性取向，故意在男廁所襲擊女學員，以便把高雅的芭蕾舞《天鵝湖》普及到監獄……甚至那個追求世俗幸福生活的代表“小張老師”最后也不得不承受被老公拋棄的痛苦。

藝術源于生活卻高于生活，但是畢竟藝術總歸于藝術，生活卻總是自己的生活。生活本身并非像歌劇、油畫，芭蕾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總是會遭遇這樣或那樣的困境和沖突。王彩玲在劇中有一句經典臺詞：既然這是命，那就要學會擔待!“立春過后，風就不一樣了。每年的春天一來，我心里總是蠢蠢欲動……總覺得有什么事情發生，其實最后什么也沒有發生”。

三、人性的光輝

《立春》在展示人生酸楚的同時，也給人以溫和的撫慰。人性的光輝在王彩玲積極的人生追求中，熠熠發光。

王彩玲居住在北方一個蠻荒的小鎮里，自認不屬于小鎮，常往北京跑，在鐵路橋下找人買北京戶口。王彩玲愛上了每年去北京考美院都慘敗而歸的煉鋼工人黃四寶，雖然王彩玲為他獻出的愛情被一個巴掌打落到塵土中；王彩玲，沒有停止奉獻自己的愛，即使被騙，也沒有放棄繼續創建自己的生活。人們常說，人心強不過命，王彩玲說：“既然那是你的命，你就得擔待它。”是擔待，而不是屈從。她明白自己與胡金泉的區別：“你是與世俗水火不容，我只是不甘平庸。”她始終保有一份清醒的理智，她的精神沒有崩潰。她對藝術的愛，對美的追求只是轉換了一種形式，用給予一個殘疾兒童愛和美，來延續自己的理想。她收養了一個兔唇女孩，帶這個小女孩去醫院做手術，治好了兔唇。影片末尾，王彩玲帶小女孩來到她的精神故鄉北京，原本畏縮的孩子被愛滋潤得像一朵花。在天安門廣場，女孩朝王彩玲嫣然一笑，王彩玲的臉上漫溢著滿足和快樂。這一幕，是溫暖的。

他們，在小城的人們看來，是異類，但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停止自己的愛、自己的追求。也許，在現實面前人們會低下了曾經高昂的頭顱，但顯示卑微的心靈的同時卻依然閃耀著人性的光輝。《立春》對竭力改變自己卑微命運的小人物，給予了深厚的同情。在這部影片中，我們可以重溫熟悉的場景，品味復雜的人性，感受艱辛的生活，聆聽生命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