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及真話

彭偉棟

近讀《民國那些大師》，讀到其中一個饒有趣味的故事：沈從文第二次走上講臺的時候，這位大作家竟整整呆了10分鐘一句話也說不出，后來開始講課了，而原先準備好的要講授的一個課時的內容，被他三下五除二地10分鐘就講完了，離下課的時間還早，但他沒有天南地北地瞎扯來硬撐“面子”，而是老老實實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道：“今天是我第一次上課，人很多，我害怕了!”于是這老實的、可愛的坦言“害怕”，引起全堂發(fā)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筆者無法想象沈從文當時的窘迫，一個大作家、一個大學教授，居然在一群學生面前丟人現眼，這種尷尬誰能坦然處之?然而，沈從文并沒有用謊言圓場，相反，他老實地向學生們說出真話。

在筆者今天看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現在，有哪個教師會不維護師道尊嚴?即使在課堂上無意之中“出丑”，也會“自編自導”，說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充場面，讓學生覺得老師就是高高在上、完美無瑕的“得道高僧”。

現在的教師隊伍，確實存在一些不學無術的害群之馬，如南郭先生一樣濫竽充數，誤人子弟。譬如，大學教師剽竊論文的現象屢禁不絕，連別人的勞動成果都敢“不問自取”，遑論“普及真話”?

沈從文說出了真話，是否成了千古“笑料”?事實是這并沒有給他自己抹黑，而且還為他自己增添了光彩——一個言行一致的老師，在三尺講臺上用言傳身教的方式，向學生傳播說真話的火種。這難道不是為人師表的楷模?時下，我們的社會風氣并非完全“純凈”，一些人熱衷拜金主義，利益至上，于是假話充斥大家的耳膜，真話仿佛成了“稀有物種”。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人類的靈魂工程師”更要以身作則，做出表率，提倡說真話，而非“同流合污”。

筆者曾聽到這樣一件事：某小學老師上課總是“胸有成竹”。一日，在課堂上上《觀潮》一課，把“薄霧”的“薄”誤讀為“波”，一名學生當即指出錯誤。這名老師一時語塞，隨后暴跳如雷，斥責道：我這樣讀自有道理，你一個小屁孩懂什么?學生被老師這樣訓斥，即使有再大的膽量也不敢“抗議”——只好當“沉默的羔羊”。

一個原本敢于質疑、敢于發(fā)問的小學生很可能挨了老師這“當頭一棒”之后變得“乖巧”了，再也不敢多問幾個“為什么”，以此類推，我們可以設想這個學生在長大成人之后大抵會一直扮演“乖孩子”的角色，在家聽父母的話、在學校聽老師的話、在社會上隨波逐流，最后毫無主見，只會“跟別人走”。這樣的教育顯然有悖人性!

記得好多年前，曾看見一個老教師撰文說，教師應該憑良心教書。斯哉誠言!千教萬教教人求真，千學萬學學做真人。“普及真話”真真是一節(jié)上不完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