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浮生一瞬間

徐新軍

陽光清爽，白云纖毫畢現。

一個女人踩著探戈舞步，高貴的步伐和傲然的態度恰如清泉潤澤往事，欲迎還拒的高調和纏綿其中的內斂亦如徐風輕撫柳梢，這只是一張轉瞬即逝的臉，在你的流年歲月里被頻繁覆蓋和格式化，然而，擦身而過的一種氣息比她的面孔在你的記憶里要彌久，像被藏進衣櫥里的彩虹，晃動在你夢想的路上。這種氣息來自——香水。

氤氳·香水

“香水(perfume)”這個詞，最早由拉丁文“perfumum”衍生而來，中文大意是“穿透煙霧”。她的誕生就隱隱有了氤氳的氣息。

盡管金融危機造成的萎靡仍未褪盡，2009年世界香水業的產值仍然有望超過300億美元。她的今生像謎一樣魅惑著商業。

于是，我們像旅行的少年在硬座車廂撥弄著吉他，歌詞里總有“為什么”，此時，我們要問，香水為何氤氳？

“空氣中有香味，別告訴我什么牌子——‘歐吉維姐妹香水。”這段臺詞來自阿爾·帕西諾17年前主演的《聞香識女人》(《Scent of a Woman》)，帕西諾飾演的退伍軍人史法蘭中校，曾在一次意外事故中雙眼被炸瞎。長期的失明生活使其嗅覺異常敏感，甚至能靠聞對方的香水味道識別其身高、發色乃至眼睛的顏色。“聞香”讓帕西諾在奧斯卡上捧得“小金人”。看來“香水”從來都是一種溝通的語言，是一個人的魅力密碼。

使用香水的人也大多明白Absolute(純香)和Accord(調和香)的含義，我們就有必要了解這些香味從何而來。

1889年，愛默·嬌蘭(Aime Guerlain)在“姬琪”(Jicky)香水首度推行“金字塔式”生產理念并依此來描述香水的調性，此后大量的香水生產就采取這種結構。也就是分前調的頭香、中調的基香和尾調的末香三個基本的香味階段。其中前調包含了香水中最容易揮發的成分，一般香味持續幾分鐘；中調緊隨前調出現，散發出香水的主體香味，一般要維持最少4個小時，尾調是香味最持久的部分，可以維持一天或者更長時間。

在化學工業尚未發達的時期，植物是制造香水的主要原料，可供選擇的植物種類多達600多種，其中玫瑰和茉莉是最昂貴的香水原料之一。例如提煉1磅的玫瑰香油或玫瑰香精需要1000磅的玫瑰花，純香精的比例更是少而又少，只有0.03％而已。至少有75％的優質香水用得上玫瑰香油。此外，龍涎香、麝香、麝貓香、海貍香等動物性原料亦價格不菲。因此，高級香水很長時期以來沒有走出奢侈品的家族。

20世紀以來，化學成分通常會構成香水的主要成分，不僅可以增加香味，而且可以使別的香料味道變濃，使一款香水中的所有成分有更好的相容性，留香也更為持久。這些化學成分往往以固香劑的形式出現，合成香料多被冠于紛雜的化學名稱，其數量數以千計。因此，工藝的提高及成本的降低使得普通人也走進香水殿堂。

在通俗領域里，香型分類的描述包括琥珀香型、木香型、芳香型、皮革香型、蕨香型，柏香型、柑橘香型、松香型、干香型、結晶型、土香型、花香型、煙香型、果香型、甜香型、辛香型、閃香型、煙草香型、草香型、干草香型、青草香型、濃香型、淡香型、海味香型、金屬香型、涼香型、蘚香型、醛香型、大洋香型、健康香型和木香型等。隨著時間的推移，新的描述還在繼續出現。

聞香識人，更多地源于我們對香水王國的深刻了解和對生活世界的敏銳覺察。

傳奇·香水

如果香水僅僅是一種商品，許多人也許不會繼續承認她的盛名符合傳奇的標簽。

古埃及人是香水史的“化石級”先鋒代表。公元前3000年，埃及人就已經開始使用香油香膏；在尼羅河畔的底比斯，女王哈茲赫普撒特(Hatshepsut)的神廟里面有一系列的壁畫，描述了3500年以前，一個古埃及的船隊到“彭特之地”(Land of Punt)去尋找香料——“沒藥”(Myrrh)。“沒藥”是當時最大宗的香料植物之一。公元前1500年，遠古形態的香水——熏香和香油就被大量使用，在中東和遠東的許多地區包括中國，人們普遍相信，香水不僅能使人美麗，更能助人長壽。古埃及時期，在公共場所中不涂香水是違法的，后來的古羅馬人筑起勾兌了香水的城墻。

被后世譽為“埃及艷后”的克利奧帕特拉(cleopatra)經常用15種不同氣味的香水和香油來沐浴，甚至用香水來浸泡她喜愛的船帆，在電影《埃及艷后》里我們就可以窺見一些蛛絲馬跡。

中國古典里多有記載“香薰”。香料在千年以前就已成為宮廷及富貴人家中生活必需品之一。三國時代曹操在得勢之前，“禁家內不得薰香”，還曾贈送諸葛亮“雞舌香五斤，以表微意”；臨終時遺令：“余香可分與諸夫人。”清朝《紅樓夢》第五十三回中，“賈母歪在榻上。榻下……只一張高幾，設著高架纓絡、花瓶、香爐等物。”說的就是享受“香薰”的范兒。

14世紀，應匈牙利伊麗莎白女王之命，第一批現代香水被創造出來，它由一種香精和酒精混合而成；15世紀，歐洲將香水廣泛用于人體除臭及預防疾病的功能上；17世紀，香水的八卦功能出爐了，具有促進性欲的功能，這由當時的草藥師庫帕爾(culpeper)的著作可以一窺究竟。

到了1709年，意大利人約翰·瑪利亞·法麗納在德國科隆用紫蘇花油、摩香草、謎迭香、豆蔻、薰衣草、酒精和檸檬汁制威了一種異香撲鼻的神奇液體，被人稱之為“科隆水”(“古龍水”)。

當凱薩琳嫁給法蘭西的亨利二世時，她帶著她的香水調配師來到法國，開設了第一家香水店。路易十四嗜香水成癖，威了“愛香水的皇帝”，他甚至號召他的臣民每天換涂不同的香水。路易十五時期，蓬巴杜夫人和杜巴莉夫人對香水的喜好不亞于對服裝的興致，宮內上上下下紛紛效仿，“香水之宮”來的很實在，整個巴黎也升格為“香水之都”。后來的“小個子巨人”拿破侖也沒在香水這件事上甘為人后。征戰期間，他一天用掉12公斤香水(“法高納爾”)，當他被流放時，香水用光了便自創薄荷制造香水，稱為“eaudetoilette”，成為日后的香水典范。約瑟芬皇后對麝香情有獨鐘，以至留下“麝香皇后”的美名。

法國人對香水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直接促使日后法國香水品牌在全世界堅挺。隨著香水業的發展，種植花卉在法國南部成為18世紀的重要產業并延續至今。19世紀下半葉，人造合成香料在法國誕生，揮發性溶劑亦取代了早期的蒸餾法，香水不再局限于單一的天然香型，香水家族由此迅速壯大，現代香水工業就始發于此。

品味·香水

《圣經》有說：“眼神就是身上的燈，你的眼睛若明亮，全身就光明；你的眼睛若昏花，全身就黑暗。”香水就是一個人身上隱藏的燈，她若即若離，宛如午夜的星

座，在蒼穹的爐火上若隱若現，無所在又無所不在。如果你覺得品味尚需修煉，那么香水可以“救”你的命。某種意義上，20世紀是香水的世紀。

“一戰”后，因為戰爭的關系，女性人口要比男性人口多出近二百萬。1920年的女性，服飾、香水、形象都發生了從古典走向現代的變化。Chanel NO.5成為世界上第一款加入乙醛的香水，Arpegn則匯集了60余種花香、果香和木香；Guerlain推出首款東方香型的香水。

“二戰”期間，美國女人爭購香水送給赴前線的親人，這樣前線的來信有可能“留香”而寄寓彼此溫存的感覺。戰后，香水業迅速發展。1947年，法國大師迪奧推出香水——迪奧小姐(Miss Dior)。

1952年，雅詩蘭黛公司推出花果清香香水——朝露(YouthDew)，從此打破只有在重要場合才使用香水的慣例。

60年代，年輕人視香水為時裝，香水開始追求前衛風格，流派紛呈。

70年代，女權運動高漲，女士們開始脫下裙裝，換上長褲、涂起男士用淡香水。伊夫·圣羅蘭(YSL)的鴉片(Opium)成為時代經典。

80年代的香水主打濃郁牌，往往是一個品牌兩種香型，即男用和女用。美國服裝名師卡爾文，克萊恩推出香水三步曲：迷惑(Obsession)、永恒(Etemity)及逃逸(Escape)，“香水即人生”成為新的香水哲學。

到了90年代，男女共用香水成為時尚香水概念。時裝設計師川久保玲對其中性香水“COMME des GARCONS”的詮釋是：它是為每一個“自己”而設計的，無論你是男性還是女性，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不難發現，不少香水都是知名時裝的孿生姐妹，設計師讓·帕圖(Jean Patou)認為，香水是“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服飾配件”。迪奧、紀梵希或者伊夫·圣洛朗等品牌收入中相當可觀的部分是由香水銷售保障的。

時裝的出奇大多在于設計師的創意，香水亦同理，一些大牌香水企業比如嬌蘭、香奈爾和帕圖等有自己專用的“鼻子”——設計師。于是出現了這樣的場景香水師站在一張桌子前，上面滿是裝著精華油和化學合成物的瓶子，他反復“吸氣吐納”，讓自己的鼻子進入狀態。原來他正在斟酌挑選可以架構新香水的原料。

在一種香味和另一種香味之間，可能要經過幾小時甚至幾天的時間間隔，才能再次測試。許多設計師要花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來體驗數百種香味，才可以得到一個理想的配方。例如考迪的“吸引”(L'Aimant)花費了5年光陰，而嬌蘭的“愛之歌”(Chantd，Aromes)則歷練了7年之久。

關于設計師與雇主(客戶)之間的故事很多。例如美國的一個百萬富翁曾要求歐內斯特·達爾多夫(Emest Daltroff)調制一種能讓人聯想到在香檳酒里沐浴的香水，令歐內斯特哭笑不得。后來這種香水在市場上賣得不俗，甚至在某種宗教儀式中派上了用場。

雅克·卡佛里爾(Jacque Cavallier)接到三宅一生第一款香水的定單時，客戶要求香水的氣息要像新鮮的水一樣清新，雅克幾乎沒有把握，而“一生之水”后來成為最暢銷的香水之一。

此外，香水瓶設計師亦是各大品牌搶占市場的“王牌”之一。

奧秘·香水

在許多國家和地區，香水若掛上法蘭西姓氏，就如小青年拿著博士頭銜有了敲門磚。2006年的法國電影《香水：殺手的故事》(《Perfume The Story Of A Murderer》)則將香水推向了荒誕的至高境界：葛奴乙出生時身上完全沒有味道，卻是個嗅覺天才，他能制造出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杰出香水，只是他的“成功”之道充滿驚悚與犯罪；以少女的絕妙體香為基底，含苞待放的芬芳為主干，他瘋魔般欲圖用這瓶香水永久收藏她們的美麗……

“芬芳的古城，香水的寶地，沒在那神圣的地方歷練過的人，就不配自稱香水制造者。”

電影《香水》里男主人公夢寐以求的圣地就是法國南部的格拉斯，這座僅有4萬人的小城，500年以來長期享譽著“世界香水之都”的美名，著名的“香奈爾5號”就源于此地。從1614年開始，格拉斯開始種植各種香料花卉，花香始終彌漫在小城上空。同時期，歐洲的香水業有了開創性的起步，那時凱瑟琳德·梅迪茜(catherine de Medici)從意大利來到巴黎，即將與法國國王成婚。她把香水變成了巴黎城中的時尚寵兒。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視戴上灑了香水的皮革手套為莫大的滿足。香水終于像久羈的野馬自阿爾卑斯山山腳奔向香榭麗舍大道。

更早一些，大約公元10130年左右，阿拉伯醫學家阿比西納被認為是最先創造了蒸餾法，玫瑰精油和許多種其它的植物都被蒸餾萃取出來，廣泛運用于各種疾病的治療，日后在12世紀聞名歐洲的“阿拉伯香水”就是蒸餾精油的化身。中東地區大片土地被用來種植玫瑰，目的就是為了提煉玫瑰油，巴格達也曾有過“香之都”的贊譽。在一個很長的歷史區間里，香料業唱主角的都是阿拉伯人，這使得十字軍東征后回到故鄉時，受到他們的妻子和女友們的空前歡迎，因為男人們從中東帶回了妙不可言的香水制品，這大面積地挑逗了歐洲人的神經，成為刺激香水生產的主要動因之一。

蒸餾法的同時，用可揮發的溶媒提煉、油吸法、壓榨法等制造香水的工藝在不同歷史時期出現，“真空提煉技術”、“活花技術”等新技術亦在當代出現，而在更大規模的生產中，對分析的結果進行比例相似的化學模擬，大批量地復制香味，是目前最熱門的新技術。

一般而言，如今的香水一般含有50到100種成分。制造香水，首先要提煉各種精華油；接著根據香水設計師提供的配方，將所選成分混合到一起；然后用酒精稀釋這些混合物，達到預設濃度；最后將半成品儲存在特制容器內，使其香味更加醇厚，等待裝瓶和面世。

大凡我們談到一件產品，都離不開三點，性能、品質、價值。正如真正世界頂級時裝是不可復制的，8000個秦始皇兵馬俑有著各自不同的品性。香水世界儼然一個博大精深的收藏場，它有著貴族的氣質和與人溝通的親和力，在九月的下午，她一如天空用湛藍的眼神看著清澈的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