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峰
疤頭湯尼/離我們并不遙遠/他就在我們身邊/也許/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疤頭湯尼/所有的疤頭湯尼/都渴望/走出孤獨/更渴望/得到尊重
——摘自幾米的漫畫《疤頭湯尼的故事》
夏季的陽光太熱情,一支雪糕拿在手里要不了幾十秒就能全化了。六年級學生的畢業典禮選擇了一個“激情燃燒”的日子。
發白的夏日,滾燙的目光,激動的心情……在老師期頤的目光里,莘莘學子又將畢業。本該前一年畢業的小灰是其中特殊的一員。
一朝一夕,一點一滴,一幕一幕……
小灰,來了
小灰休學一年,小灰要再讀一次六年級。關于小灰的話題,在辦公室彌漫開來。“不得而知”加上“空穴來風”,“小灰”的“內涵”和“外延”變得“立體”、“多方位”起來。
小灰:成績很差,年年補考,是班級的“后腿”,而且身患“癲癇”,時不時就會爆發……
小灰的外公:杭州的超級“阿公”。一個“挑剔”的、對學校教育心存芥蒂的老頭,能和小灰的同學爭執、紅臉的老小孩。多次到學校教導處反映班主任的工作,還揚言要怎么的怎么的……
小灰的爸爸媽媽:小灰的爸爸,一個字寫得相當“書卷氣”但似乎被家庭“隔離”的對象,一個可以忽視的教育資源;小灰的媽媽,一個妝化得像開“胭脂鋪”的女人,一個本該成為“教育中堅”,實際上卻不懂教育、不易溝通的“教育同盟”。
對于小灰的到來,悅納?婉拒?辦公室里,老師的心里,都有兩個“我”在打架。每個人的心里都燒起了一炷“香”……
“香”倒了,小灰來了……
輕輕的,你來了……悄悄的,你走了……
小灰的一年,讓我想到了徐志摩先生的詩。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小灰的一年,也會像詩那樣“踏雪無痕”,彼此前行都能保持愉快的心境嗎?
帶著些許的不解與不安,開學了。
我正在講臺前進行始業談話的時候,看到了教室的后門口,向教室張望的“搖擺人”——小灰的媽媽。于是,我見到了在媽媽的帶領下的神情嚴肅而顯木訥的小灰。小灰的媽媽說,暑假小灰剛在頭部動過手術,并讓我看了他頭部的疤痕。我不自覺地想到了幾米的漫畫《童年,下雪了》,這是一個疤頭湯尼式的孩子嗎?
介紹,落座。
對于小灰,六年級的生活又開始了……
喜:作文進步了
據說,小灰年年是補考榜上的“狀元郎”,作文從來沒有合格過。紀錄會得到延續還是實現突破,對于語文教師,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第一周的周記,我見到了“不合格”的作文,“不合格”是有理由的:通篇不分段,全文沒有幾個標點符號,涂了不少的修正液……
“嚴是愛,寬是害。”很多時候,確實如此。可是這顯然不適合小灰這樣的孩子,他很自卑甚至有點自閉。于是我斟酌了一下,寫下了這樣的寄語:“寫得很努力,寫出了自己的所見所聞和真實的感受。可是標點的脫崗,讓我讀起來有點累,下次注意哦!”
在接下來的幾次練筆中,我感受到了小灰的努力。文字順暢了,文章分段了,盡管有的標點還會“脫崗”,而且“竄崗”。在肯定的基礎上指出努力的方向,是我寫寄語的一個原則。
在班里表揚了小灰的努力與進步,讀了小灰的周記,發現當時的小灰并沒有喜形于色。他的喜形于色是在回家以后;他的喜形于色是通過他的外公顯現出來的——外公走進了教導處。教導處的老師從外公的身上看到了小灰的喜形于色。
怒:他們打架了
“探子”來報,小灰和同桌打架了。
跑到教室,兩個人還劍拔弩張地對峙著:小錢的衣服扯壞了,小灰則被卡了脖子。現在,兩個人像斗紅了眼的公雞,小灰更是醬紅著臉。
如果不是理智戰勝沖動,我當時真的會不分青紅皂白把那個學生劈頭蓋臉地批評一通:小灰可是一個常常會癲癇發作的孩子,你們不僅不照顧他,還……雖然話到嘴邊未說出口,但是,實話說,當時真為小灰擔心。哎,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想來后怕:萬一……
雖然前期已經對學生作了教育,要關照身體欠佳的小灰。但是學生可不會像老師那么去思考問題。不僅不會,而且有人還從不同的角落里搜羅了小灰的檔案碎片,知道了本來隱藏的一些秘密。
排斥、劃開界線,體現在一些同學的行動上。很多同學都不愿意和小灰同桌,按照身高,小錢和小灰坐到了一起。雖然不情不愿,但老師還是做通了小錢的思想工作。可是,矛盾還是爆發了。
學期初,小灰常被孤立,有些自閉。如何讓孩子們接受小灰,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從幾個“善良”的孩子入手,逐漸走近小灰,接著,隔閡慢慢淡化了。林××、諸××……走進了小灰,都成了小灰的朋友。
哀:身體不適了
開學后,小灰能適應學校的作息時間嗎?這是我最關心的。
天氣熱了,氣溫低了,空氣潮濕了……小灰能挺得住嗎?我叮囑小灰身邊的孩子一旦發現異常,就要立刻匯報。
可是,每個星期五,會有連續的幾節課是小灰免修的,信息技術課、體育課,加上課間餐時間和午餐時間,他一個人獨自在教室的時間就是幾個小時,如果在這個時間里,小灰發病了怎么辦?為了防患于未然,我干脆把作業拿到了教室批改,批改間隙,察言觀色。
一個月下來了,小灰還是堅持了下來。
春暖花開。小灰發病了……
當同學們在安靜地做作業時,小灰會一個人喃喃自語,荒誕的內容無法阻止地飄進了同學的耳朵,自然免不了竊竊的笑,直到老師說一聲:“別笑了,做作業。”
有一天,上《品德與社會課》的時候,他突然從凳子上癱坐在了地上,似乎還在地面上摸索著什么,異常的舉動引起了同學,還有我的注意。難道他在找什么嗎?“你在找東西嗎?”我走過去問。不語。他的臉色煞白。扶起坐下,后來從他的口里知道,那一刻,他什么也看不到了。所以才會出現那一幕。真是讓人大吃一驚。只好聯系了家長,接回家休息。
還有一次,春游的那一天,我們回校從保俶路下車,確認車上無人,全部到齊后,我們走向學校。走出20米,發現小灰不在隊伍里。
于是,我們在路旁見到了有些虛脫的小灰。
在老師和同學的攙扶下,小灰回到了學校。
小結過后,我護小灰回家。
與小灰的外公聊了小灰的情況。走出家門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小灰外公執意塞了一個月餅。
一年來,小灰的身體慢慢好起來了,雖然,這一年讓人提心吊膽的!
樂:融入集體了
小灰的外公,是學校和家庭的聯絡員。
當記者的他拿著采風拍攝的照片興高采烈地介紹給老師看;他捧著一本他參與編譯的書籍跟老師分享;他從千島湖回來,向老師述說當地的風俗……
他說,小灰最大的快樂是有了自己的朋友。班里很多同學都愿意跟小灰一起玩耍了。
活動課的時候,課間的時候,小灰不再一個人悶悶不樂了。或許哪個角落,你會看見,小灰正和同學沉浸在快樂當中呢!小灰一向嚴肅的臉蛋上有時也會“桃花朵朵開”。小灰有的時候也會耍耍小調皮。
雖然,他的身體在班里是最差的,學習也是吃力的,但是他沒有選擇退縮,而是吃力地“前行”。從作業上交來看,他努力地使自己成了“中等生”。
總之,他慢慢地融入了我們這個大集體。對于孩子的成長來說,學習成績很重要,但熱愛學習,身心健康,會更重要一些。他的外公說。
初中,來了
小灰,畢業了。一年前走進教室的場景似乎還在眼前。眨眼間一年就過去了。實話說,畢業典禮上,有一種卸下擔子后的輕松,自己真像抖落了一身積雪的樹。此刻,這棵樹可以輕松地遙望到那一片消融的凍土地。
一年來,對于小灰來說,還算不上精彩,算“正常”。一個不算正常的孩子逐漸過上了正常孩子的生活,參與了正常的學習,體驗到了相處的快樂,這卻足夠我們欣慰。
而今,小灰可以高聲一句:初中,我來了!
但愿初中的小灰,走過凍土地,迎接春天的到來。
(作者單位:杭州市學軍小學)
責任編輯謝光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