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緣于一個相同的起點。
1983年的夏天,中央民族學院(現中央民族大學)中文系畢業生高峰和歷史系畢業生王承友同時被分配到中央電視臺工作。
對于高峰和王承友來說,進入中央電視臺完全是個契機。1982年年底在泰山召開的全國廣播電視會議上,有人提出了在中央電視臺設立民族類欄目的建議。經過1年的籌劃,中央電視臺一檔專門展示少數民族風土人情,宣傳新時期黨的民族政策的欄目——《兄弟民族》于1983年10月2日正式開播,回族的高峰、土家族的王承友成為當年中央電視臺為成立《兄弟民族》專門從民族院校引進的人才。
當年的《兄弟民族》擁有雄厚的采編班底,藏族的強巴、蒙古族的拉白等一批臺里培養的業務成熟的少數民族優秀記者都被分派到這個欄目,其主持人陳鐸在當時也憑借大型專題片《話說長江》擁有了一定的人氣,上一任的中央電視臺臺長趙化勇當年則是該欄目的副組長。
1983年的高峰和王承友,在電視行當中還是兩個新兵蛋子。當時中國的電視事業還處在萌芽階段,大多數的中國家庭并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去購置一臺電視機。兩個年輕人懷著對事業前景的不確定以及年輕人特有的沖勁和激情投入到電視事業中。
1984年的3月,新婚第二天的高峰在老家銀川接到欄目組長王嫻的電話,請他立即回北京參加紀念川藏公路通車30周年的專題片拍攝工作。在電話中,王嫻幾度表示出對高峰的歉意,然而工作就是工作,特別是像高峰這樣事業心極強的人,更是將事業的責任感排在了首要位置。
兩天之后,高峰就回到了北京開始籌備進藏事宜。不久后,攝制組~行人從成都軍區開車進入川藏公路,在西藏繞了個大圈,最后從青藏公路出來。
這一走,就是9個半月時間。這期間,因為通訊手段落后,沒有電話,也無法通信,對新婚不久的高峰來說,的確是個挑戰。對妻子的愧疚和思念以及對事業的責任和熱愛,陪伴著他走過一座又一座峻嶺的雪山,度過一個又一個寂寞的夜晚。
“攝制組中的傣族攝影師老賈,進藏前剛做完直腸癌手術,一路身上都背著糞兜子。其他成員也各有各的難處,當時大家真的是熱愛這項事業,對事業的責任感也很強。”回憶起那段時光,高峰還一度噓唏不已。
“不凍泉”兵站是他們此次旅途的最后一個落腳點。在當地,人們流傳著“在不凍泉送命”的說法,可見此處地形的危險。果然,攝制組中西藏電視臺的記者陳軍(音同)突然有了很強烈的高原反應,為了及時搶救他的生命,攝制組的一位攝像師和一位錄音師立即開車送他回西寧。
第二天,高峰起床后發現,整個攝制組只剩下他和一輛北京130吉普車。為了及時趕回西寧和攝制組其他成員會合,從未學過開車的高峰在兵站簡單學習了1天的開車技術后,與一位正好復員轉業的戰士一道,硬是把車開回了西寧。
“我根本不會開車,那位復員軍人的開車技術也不好,我們兩個人真是糊里糊涂地把車開到了西寧。幸好青藏公路的地勢比較平緩,一路上我們經過了14座雪山,今天想起來,還歷歷在目。”高峰感嘆道。
應該說,在民族類欄目工作的經歷鍛煉了高峰,使他很快成長為一名優秀的編導。同時,也得益于民族類欄目,使他有機會見識祖國的大好河山和各民族豐富多彩的文化。
在拍攝紀錄片《開發大西南》時,高峰把云南、貴州、四川大大小小、犄角旮旯的地方幾乎跑了個遍。“只有在民族類欄目才有這樣的機遇”,高峰坦言,在《兄弟民族》工作的那幾年,他幾乎沿著中國的邊境走了一圈。
王承友的經歷與高峰頗為類似。在《兄弟民族》,他經歷了電視人最初的成長過程,由對電視一竅不通的文科大學生,到熟練使用電視設備、運用電視技巧、完成電視節目創作的電視人。1986-1987年間他攝制的《酉水清江育土家》第一次較為全面地向全國電視觀眾介紹了土家族的情況,節目還榮獲全國電視節目“駿馬獎”。
《兄弟民族》是周播節目,每次20分鐘,其任務是有計劃地介紹中國55個少數民族的歷史、文化、風俗習慣和新的發展變化,反映各民族共同建設社會主義祖國的情況,促進各民族人民之間的相互了解,反映了平等、團結、互助的社會主義民族關系。開播的第一期節目綜合介紹了中國各少數民族的情況,從第二期開始就陸續播出由中央電視臺和各地電視臺單獨或聯合拍攝的民族題材的紀錄片,如新疆電視臺和甘肅電視臺合拍的《中國哈薩克族》(4集)、中央電視臺攝制的《孔雀之鄉》、吉林電視臺和中央電視臺合拍的《中國朝鮮族》(6集)、貴州電視臺攝制的《高原彝家》(4集)等,分別介紹了各個民族的歷史、文化和嶄新的生活,被人們譽為“形象化的民族史傳”,受到了國家民委和廣播電視部(現廣電總局)的獎勵。
《兄弟民族》自1983年開播以來,許多少數民族干部和群眾給中央電視臺寫信,表達自己從節目中體會到民族平等而感到自豪的心情,提出對辦好少數民族節目的希望和建議。海外的一些電視機構和有關人士也認為這是了解中華民族和中國民族政策的一個“窗口”。地方電視合攝制的很多素材也通過中央電視臺這個窗口傳播向全國,形成很好的宣傳效應。民族自治地方和少數民族聚居區的一些電視臺也仿照中央電視臺的《兄弟民族》欄目陸續制作和播出了很多民族題材的節目,在其他新聞性、文藝性節目中,也有大量反映少數民族生活的內容。
1986年,《兄弟民族》欄目和當時專題部的其他幾個欄目一起合并改版成了《九州方圓》,該欄目一年后停播。后來,中央電視臺又陸續設置了《民族之林》、《祖國大家庭》、《民族自治地方見聞》等欄目,雖然也有一定的宣傳效果,卻都因為存在時間較短無法形成持續的影響力。直到1996年12月《中華民族》欄目的正式開播,才掀起了新一輪民族題材專設欄目宣傳的熱潮。
1996年,國家民委致函中央電視臺,提議聯合開辦宣傳少數民族的欄目。蓋有國徽章的文件最后被轉到了王承友的手上,上級領導指示由他來主持籌辦民族欄目。《中華民族》成立后的一期節目中,作為欄目主編的他銳意創新,將當時剛剛在夔門架鋼索走過長江的新疆維吾爾族達瓦孜傳人阿迪力請到演播室,在演播室里架起鋼索,用蛋糕做成夔門模型(這一天是阿迪力的生日),邊說邊演示,現場效果和節目播出效果引起了轟動,該節目還獲得年度“星光獎”一等獎。
而這時的高峰,早已離開了一線編導的工作崗位,一路從制片人、部主任、中心主任走到今天中央電視臺副臺長、中央新聞電影制片廠廠長的位置。
對于《中華民族》欄目的現狀,高峰仍有諸多期待。
《中華民族》欄目是專門報道中國少數民族的專題性欄目,內容涉及了少數民族的文化、歷史、社會發展和人的生存狀態。目前,欄目的播出時間是在星期一下午3點30分。
“這是一檔周播節目,又不在黃金時段播出,時長也只有短短的30分鐘,其重要性在大眾娛樂為主的電視時代逐漸降低。”高峰在感嘆曾經民族類節目風光不再的同時,也坦言了中央電視臺對此應該負有一定的責任。
“我總覺得,中央電視臺作為國家媒體,是要最大程度地承擔社會責任的。這其中,如何維護民族團結、社會穩定的責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現在的電視過多地注重收視率,注重經營效果,民族類節目的收視率肯定比不上娛樂性的節目。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隨著多樣文化意識的普及,民族類的節目應該會逐漸發揮其強大的影視人類學的生命力的。國家無論從戰略、團結、發展的角度,還是豐富文化多樣性的角度,都應該大力提倡對民族類欄目現有平臺的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