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會已經成為民工“當家人”的今天,民工維權不僅要“討薪”,還要“討保障”
徐師傅工作的時候從不往下看,因為他腳下常常是空的,離地面有十幾、二十米高。
感冒咳嗽也一定去開藥吃,徐師傅有病從不拖著。他知道,作為一名空調安裝工,除了熟練的技術,最重要的就是手穩、腳穩,打個噴嚏、咳嗽一聲都有可能失手。
工地附近就有藥店,店面不很大,總共四個穿白大褂的大夫。價錢比外面便宜些,但買藥的錢是自己掏,所以徐師傅還是覺得有點貴。
再過幾個月,徐師傅買藥就不用自己花錢了。今年內北京市將出臺的“農民工醫療互助保障計劃”,針對的即是小醫、小藥、小病“三小”問題。民工將以企業為單位,采取團險的形式辦理,保障期為一年。
“三小”引出大計劃
“小醫、小藥、小病”,這“三小”其實是大問題,政府一直在探索解決之道。
“衛生局去年在紅獅家園工地搞了一個試點,指定兩個醫生過去,在工地上開了一個小診所。”北京市總工會維護農民工合法權益領導小組辦公室孫睿說,“但有很多問題。成本太高,醫生派過去不可能每時每刻都盯著;也沒有比醫院便宜多少,民工看病還是自己掏錢。所以民工看病經常會去一些黑診所,或者有些得了病的不敢去正規醫院看,自己買點藥完了?!?/p>
總結經驗后,市總工會將民工醫療互助保障的保期調整為6個月至一年,保費由建安費(房屋建筑和設備安裝費用合計)里直接劃撥。
“10塊錢小藥,這錢就是你(民工)的錢,什么時候用、什么時候開藥都可以。保期內如果你沒有去,那你自己把錢取走就可以了。如果要是真得了大病,我們還有針對大病的其他種類的互助保障?!睂O睿說,民工流動性大、工作地常候鳥式遷移,保期短讓互助保障閃避了“轉移”和“續?!眱纱箅y題。
該項計劃具體措施現還在商榷中?!皬恼J知層面上說,我們(北京市總工會)、北京市建設委員會、衛生局,幾個參加部分還有一定分歧,仍在進一步溝通,但今年計劃肯定要出來?!睂O睿表示。
參不參加社保沒關系
“從本質上說,互助保障是社保的補充,”第十屆全國人大代表、中國人民大學保險學院副院長孫潔教授介紹說。
我國的保險按照是否以贏利為目的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社會保險,是強制的;另一類是商業保險,是自愿的。職業不同,所享受的強制社會保險也不同。
對農民工來說,工傷保險是已經推廣的、每個民工都享有的。而養老保險、醫療保險等,現在只有少數民工參加。至于第二類商業保險,對民工來說還是個盲區。
除上述兩個分類外,還有一些補充保障形式。例如企業年金是養老保險的重要補充形式,而職工互助保障(包括民工互助保障)則是醫療保險的重要補充形式。
“拿大病保險來說,假如按國家規定大病報80%,個人承擔總醫藥費20%。這時我們互助保障計劃是對你要承擔的部分,再給你報那20%里的80%。”市總工會孫睿舉例說,但這并不意味著只有參加了社保才能參加互助保險。
“互助保障有很多險種,在職職工住院險、在職職工意外傷害險、重大疾病險、女職工特殊疾病險等。拿女職工特殊疾病險來說,她有沒有上社保里的生育險,跟她參加互助保障沒關系。只要是工會會員就可以參加互助保障。”孫睿說。
互助保障惠及多少民工
前不久有媒體報道稱,“農民工醫療互助保障計劃”能覆蓋全北京建筑業的600萬農民工。
“600萬”并不是個小數目,孫潔教授對此持保守態度。無法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是阻礙民工享受互助保障、甚至是社會保險的首要原因。“他(農民工)連勞動合同都簽不了,還怎么上保險!”孫潔教授說。
市總會孫睿也深有體會,他長期從事農民工維權工作,“在很多實際案例上我們特別頭疼。比如說民工說了,我就在張三的工地上干活,但他沒有任何證據,連飯卡、白條什么的都沒有。但我們知道民工說的是真的。這時候可不是簡單的依法維權了,可能還會對老板張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后老板就民工要五千給三千吧?!?/p>
而“農民工醫療互助保障計劃”之所以要選擇由建筑業開始實行,是因為建筑業民工相對而言較為集中、人數多。而對其他行業,如家政業、餐飲服務業等,推行互助保障難度更大。
維權不只是“討薪”
工傷、欠薪、社保,往往是農民工不愿提及的“痛”。
權益被侵害后、權利被損害后,農民工往往不知道去哪里尋求幫助,不知道誰能為自己主張、誰可以為自己維權。
2006年初,中央高層做出重要批示,要求工會組織承擔起維護民工合法權益的責任;國務院也為此專門下文部署。此后,工會成漸成為民工維權的主體。
為民工維權決不僅是傳統意義上的幫民工“討薪”。
將民工納入工會組織,這種轉變的微觀意義不言而明:個體民工的事有人管了,有人為他主張了。從宏觀角度看也是一種最經濟的方法,符合博弈理論。
勞資關系里,企業主和民工構成了博弈雙方。當民工認為自己的權利受損時,可以通過—談判、打官司、非正當手段,三種方式解決。但討價還價、請律師上法院都是費力費時費錢的,對企業主和民工都如此。非正當手段更不用說,一次非法行為給雙方造成的損失可能是無上限的。
當工會把民工納入工會組織,民工就不再是“一個人在戰斗”,工會會為它出面談判;原來由民工一人獨自承擔當的成本,也由工會所有成員分擔,他所要付出的就大大減少。這樣,就用很小的成本支出獲得了巨大的受益,對于民工來說,通過工會組織維權是一個經濟的選擇。
同樣,工會推行“農民工醫療互助保障”,亦是讓個體民工需擔負的巨大醫療成本,合理分擔到工會全體成員中,同樣是用很小的成本獲得了較大的受益。
但就像互助保障在實際操作中無法惠及所有民工一樣,工會并不能解決民工的所有問題。
孫潔教授在談到互助保障時強調,“它只是社保的補充政策。工會畢竟是職工自治組織,級別上有一定限制,工會可以為民工維權,但無法解決民工全面的、徹底的權利保障問題?!?/p>
徐師傅全名叫徐紅磊,河北衡水人,工地給他上了工傷保險。采訪時他從記者口中了解到互助保障計劃,對看小病不用自己掏錢這條感到很高興。“除了工傷和這個看小病的(指互助保障),我還是最想參加養老保險?!毙鞄煾祵τ浾哒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