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是人類慣常的一種思想感情,但若是心不夠坦蕩,羨慕便積得深了;即便不深,性格心理上狹隘如縫也能把別人優于自己的閃光點覷得如同日盤,這時這種思想感情便如同毒蛇嚙噬整個身心并外在生活,甚至毒液滲向對方。嫉妒便是中國人延續已久的“紅眼病”。
如果像古典的西方人,嫉妒之心燃起,臉上自然已抖落笑容,甩出手套約定下一場決斗。這份嫉妒倒也不至于讓中國人念起那樣晦澀。黑白分明的黑夜雪地上相搏的劍器不適合中國的嫉妒,獵獵西風打起旗幟的廣場不適合中國的嫉妒。中國的嫉妒不是打照面的門扉洞開,而是暗地里的側窗微掩。
嫉妒如同病癥,難免要摧殘自身。最出名的是《三國演義》里被氣死的周瑜,本就身帶箭傷,但害了他性命的竟不是外在的傷痛,而是“既生瑜,何生亮”里蘊藏的嫉妒摧殘了這位英才。岸上軍士齊聲喊“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片段,正是諸葛亮利用他的“紅眼病”暗施的策略。本是東吳的青年才俊,又有輔佐霸業、盡展雄才的機遇,但他的壯志豪情卻因嫉妒毀于一旦。反觀諸葛亮,羽扇綸巾前往東吳吊喪,在仇急的將士睽睽眼目下,從容地以洋洋祭文盡顯大度,無形中卸去了他們的敵視。如果說周瑜生妒是由于智低一籌屢拜下風自然形成,那么另一位同承驚世之才的龐統,不也喪命在“紅眼病”上?龐統因嫉妒而被蒙蔽了冷靜理性的思考,甚至懷疑孔明存心不想讓自己獨成大功,激進之中走到了落鳳坡,才能尚未完全施展就自己折斷了自己的羽翼。
倘若周瑜也把這三次交手當作兵家常事,并不急于一時,暫時輸他一陣,他仍是“聞弦歌知雅意”的翩翩君子,能驅十萬兵的良將,孫權座上決事的重臣。只要他集謀士于堂上合力相商,伺機以待,便縱是孔明“萬古云霄一羽毛”的奇才也難擋如此之勢,怎會被抓到“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的把柄。倘若龐統不把個人得失計較得如此仔細,而只是竭力輔佐,歷史上難保不會有龍鳳共流芳一頁。
除此之外,蘇軾入獄并愈陷愈深不能不“歸功”于李定這些嫉妒他才華的小人。但歷史見證了蘇軾在文學上走得比任何人都遠。這與他疏落胸襟分不開,而那群小人的名字也被一次次提起受世人批判;呂后慘無人道的形象與她因嫉妒殘害戚夫人有明顯牽連;李建成使伎倆暗算弟弟最終導致兄弟反目……許許多多的人物都免不了嫉妒的惡習,而他們身上“紅眼病”自然泛濫,而尋常巷陌看慣了,勾心斗角的平常百姓也將之納入品行。
“紅眼病”的歷史與中華文明同長,今天的中國留給世人的印象里有這樣的描述:一個中國人能抵過一個日本人,但三個中國人遠比不上三個日本人。這其中明顯已不是簡單累加,而是揭露了中國人的致命傷——嫉妒,使團隊失去失量的正是這種分裂劑。中國孩子從很小起就在父母口中學會比較,這種比較和傳染過來的情愫誘發了嫉妒,而在考試制度下,為了一次考試而明爭暗斗的是已成習性的中國青少年。
新生代的這種面貌無疑會加劇日后中國無團隊競爭力的局面,單干的中國人又怎能抵擋周瑜們的聯合呢?所以“紅眼病”需要治愈,首先在思想上要扭轉“你死我活”的過火的比拼,而是用欣賞的目光看他人長處,并向之學習以完善自身,古語“擇其善者而從之,不善者改之”是很好的準則。然后再逐漸修整國家的體制和風氣。在這里,我還想學魯迅大聲疾呼:
“救救孩子!”
洪方煜
文章善用對比。首先是將中國與外國對比,外國人也有嫉妒之心,但他們的嫉妒外顯,最終以光明正大的決斗解決,最后的結果,弱者無話可說,失敗后還可奮起;而中國人則將怒火燒在暗處,最終或害人,或害己。其次是演義與假設的對比,周郎因嫉妒而壯志豪情毀于一旦,吐血身亡;龐統因嫉妒而被蒙蔽了冷靜理性的思考,殞命落鳳坡,這是正面敘述。作者在正面敘述分析的基礎上作了反面假設:倘若周瑜把這三次交手當作兵家常事,他仍是“聞弦歌知雅意”的翩翩君子,能驅十萬兵的良將,孫權座上決事的重臣,建立更多的功勛;倘若龐統不把個人得失計較得如此仔細,歷史上難保不會有龍鳳共流芳一頁。正反對比,將嫉妒的危害分析得入木三分。
文章分析深刻。作者由過去到現在,想到了新生代的這種面貌無疑會加劇日后中國無團隊競爭力的局面,我們需要“擇其善者而從之,不善者改之”, 逐漸修整國家的體制和風氣,將嫉妒與民族未來聯系在一起,最后喊出了“救救孩子”的心聲,主張從下一代開始,引人深思,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