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景語皆情語

夏玉庚

“古詩文閱讀”是2008年語文高考《考試說明》中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而且，在古代詩歌的閱讀鑒賞方面，將以主觀題的方式進行考查。習慣于應(yīng)付客觀題型的廣大師生，特別是不少復習備考中的學生，一時難以適應(yīng)這種變化，往往存在著惶恐心理，不知該從何處入手去提高自己閱讀鑒賞方面的能力，從而適應(yīng)這種“更高”的要求。筆者認為，完全可以從古代詩歌最基本的、也是最有可能考查的主題思想和表現(xiàn)手法這兩大方面著眼，而具體的突破口，可先選擇詩中的景物描寫。

古代詩歌講究情景交融，“一切景語皆情語”，這是古代詩歌的一個最基本的特征。理解好這個特征，對閱讀和鑒賞古詩的意義非常重要。詩中的景物，都是為烘托氣氛、抒發(fā)感情服務(wù)的，大致可分為好的和壞的兩種。由景物畫面的色調(diào)，把握詩人的情感思想。

讀一首詩，首先看它描寫了什么形象，它呈現(xiàn)一種怎樣的色調(diào)，并由此推及其內(nèi)在情感。一般而言，作品所描繪的外在形象畫面，具有鮮活、明麗和昂揚向上色調(diào)的，其內(nèi)在形象情感則是高昂樂觀的；反之，外在形象畫面是陰暗、凄冷和低沉色調(diào)的，其內(nèi)在形象情感則是低沉傷感的。

考慮到景物與感情的這種密切關(guān)系，我們不妨將感情方面的“哀”與“樂”也用來形容景物。下面，分幾種情況簡要舉例介紹：

第一種情況，“樂”景正襯“樂”情。例如白居易《錢塘湖春行》：“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云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詩中抒發(fā)對錢塘湖春行所見美景的喜悅欣賞之情，這可由尾聯(lián)可見。中間兩聯(lián)寫春天鳥和花草的情趣和生機，即是為了抒發(fā)后文“最愛”之情所作的鋪墊，這里，美好景物和喜悅情感是和諧統(tǒng)一的。

第二種情況，“哀”景正襯“哀”情。與第一種情況類似，凄涼之景也可以用來烘托凄涼的氣氛，而且更為常見。例如李白的《沙丘城下寄杜甫》：“我來竟何事？高臥沙丘城。城邊有古樹，日夕連秋聲。魯酒不可醉，齊歌空復情。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比娂斜磉_的是對朋友杜甫的思念之苦，為此，第二句的“高臥”即是孤獨的詩人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的不得已之舉；第四句的"秋聲"更是明顯地渲染了凄苦的心情。

第三種情況，“樂”景反襯“哀”情。古人曰：“以樂寫哀，以哀寫樂，一倍增其哀樂。”這是古代詩歌中可追溯到《詩經(jīng)》的一個重要的傳統(tǒng)，是“反襯”這一手法在古代詩歌中的最基本的體現(xiàn)。這里的關(guān)鍵，或要抓住全詩的中心句和關(guān)鍵詞，或要聯(lián)系上下文。鑒于情況不盡相同且各有代表性，下面以四首詩為例作簡要分析。先看杜甫的一首《絕句》：“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然（燃）。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前兩句的景是美好的春景，可是后兩句的情又是傷感的懷鄉(xiāng)之情。這時一定要注意，全詩的中心恰恰是這后兩句而不是前兩句。這樣，我們就可以明白，前面的美景就是為反襯后面的傷感之情服務(wù)的。再看這首《春行即興》：“宜陽城下草萋萋，澗水東流復向西。芳樹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啼?！比?、四句雖然寫到了芳樹之花和春山之鳥，但是不是要表達賞春之喜呢？不是，因為花是“自”落，鳥是“空”啼。“自”和 “空” 兩個字可現(xiàn)美景無人欣賞之孤寂和失落。再看岑參的這首《山房春事》：“梁園日暮亂飛鴉，極目蕭條三兩家。庭樹不知人去盡，春來還發(fā)舊時花。”前兩句無疑是蕭條衰敗之景，那么后兩句庭樹發(fā)花是不是美景呢？也不是。因為，“人去盡”仍是蕭條冷清之景，“庭樹”不知人事已非這一變化，仍天真開花，正可反襯山房之破敗和人心之凄冷。

第四種情況，“哀”景反襯“樂”情。景是為情服務(wù)的，若全詩是“樂”情，前面的“哀”景完全有可能是為反襯“樂”情服務(wù)的。請看李白的《塞下曲》：“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wù)哿?，春色未曾看。曉?zhàn)隨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鼻叭?lián)寫塞下艱苦的環(huán)境條件和緊張的戰(zhàn)斗生活，尾聯(lián)卻轉(zhuǎn)到寫將士奮勇殺敵的豪情，這種豪情也正是全詩的中心。這樣，我們感受到的，是不畏艱苦、有著鋼鐵般意志的將士形象。這里，所謂的“哀”景，既然是用來反襯豪情，就全然不是悲哀的了。

第五種情況，“哀”景不“哀”。就是說，景物表面上似乎是破敗蕭條，好像是借以表達傷感之情。實際上卻相反，詩人對此非常欣賞和得意。這是為什么呢？答案就在于詩人特殊的身份和審美取向。像陶淵明、王維等喜歡歸隱田園的這類詩人，在他們眼里，質(zhì)樸、清靜的農(nóng)家田園風光遠勝于繁華熱鬧的都市。例如王維在《輞川閑居贈裴秀才迪》中寫道：“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渡頭余落日，墟里上孤煙。”乍一看，有人可能會為這一老者的孤獨和無所作為而傷感，而實際上卻絕非如此。前兩句寫人，塑造了一個意態(tài)安閑的老者的形象；后兩句寫景，營造出一個恬靜閑適的意境。我們?nèi)f不可不顧詩人個體之異，孤立片面地去理解詩中的意象。

明代謝榛在《四溟詩話》中說：“作詩本乎情、景?！澳嗽娭?，情乃詩之胚，合而為詩?！彼?，盡管情和景之間的關(guān)系有多種形式，但實際上兩者是相合為一的，唯其相融相契，才稱之為“詩”，才是歷代詩家追求的高境界。

甘肅省張掖市高臺縣第一中學（734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