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收業務中參與主體相關法律關系新論

束孝宇

中圖分類號：F740 文獻標識碼：A

內容摘要：在托收業務中，代收行是委托人的代理人，委托人與代收行就托收事宜分別做出了意思表示，并且意思表示達成一致，他們之間存在委托代理合同關系。托收行和代收行之間是共同代理關系，托收行接受委托人委托繕制托收指示，選任代收行；代收行按照托收指示向受票人提示付款或承兌及其他行為；他們均為委托人的代理人，均以委托人的名義，在該托收中處理不同的事務，分別對委托人負責。

關鍵詞：托收 代收行 法律關系 代理 國際結算

在目前國際市場激烈競爭的壓力下，出口商為了擴大銷售，增強出口競爭力，正逐步采用一些對買方較為有利的結算方式如托收（collection）。托收結算方式對于買方而言手續簡便、費用較低，同時不積壓進口商資金，有利于其資金周轉，因而受到了進口商的歡迎。而出口商也可以較順利地拓展國外市場，增加出口量。 然而隨著托收日益成為一種重要的結算方式，與之相關的糾紛也日益增多。其中圍繞代收行在托收中與其他當事人之間的法律關系的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國實務界相關的仲裁及訴訟活動。

代收行與其他當事人之間關系的傳統觀點及其造成的誤導

托收（collection）是指接到托收指示的銀行根據所收到的指示處理金融單據和/或商業單據以便得到付款人付款/承兌，或憑付款/承兌交出商業單據，或憑其他條款或條件交出單據的一種國際結算方式。根據《托收統一規則》（Uniform Rules for Collection）國際商會第522號出版物（以下簡稱URC522）第三條規定，托收主要有以下當事人：委托人（principal），是委托銀行辦理托收業務的客戶，通常是出口商、賣方，委托人還是匯票出票人；托收行（remitting bank）。托收行是接受委托人的委托，指示國外銀行代為收款的出口地銀行，也稱寄單行；代收行（collecting bank），是按照托收行的指示參與處理該托收業務的進口地銀行。

按照傳統的觀點，代收行在托收中與其他當事人之間的法律關系表述為：委托人與托收行訂有委托合同，它們之間是委托代理關系；托收行與代收行訂有委托合同，代收行是托收行的代理人；委托人與代收行間沒有簽訂委托合同，他們之間不存在直接的合同關系，如果代收行違反托收指示書行事，致使委托人遭受損失，委托人不能根據委托合同對代收行起訴，而只能通過托收行向代收行起訴。上述第一點在URC522 有明確規定，業界對此已沒有爭議。然而，上述對托收中代收行與委托人、托收行之間的法律關系的確定過于表面化，沒有對托收中相關當事人之間的法理關系做深入的剖析，其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業內人士對托收中相關當事人之間的法律關系的本質理解，對企業和銀行的業務操作以及處理相關的糾紛帶來了一定程度的誤導。

如果代收行沒有按托收指示行事，在托收中因為他的過錯而使委托人不能收回貨款，按照這一觀點，委托人不能對代收行進行起訴，而只能通過托收行向代收行起訴。因此委托人將面臨因代收行過錯導致的不能收回貨款的局面，而代收行卻可以存在過錯而不用承擔任何責任。這顯然有違商業及法律的基本原則。

代收行和委托人之間的法律關系

在分析委托人與代收行之間的關系時，必須要全面了解代收行產生的不同情況。代收行產生有兩種情形，即優先使用委托人指定的銀行，如果沒有指定，則由托收行進行確定。在代收行由委托人指定的情況下，代收行是委托人的代理人，這一點在實務界和理論界已無爭議，托收行與代收行在這一托收關系中均是委托人的代理人。

另外一種情況，如果委托人沒有指定代收行時，將由托收行選定代收行。眾所周知，國際貿易在不同的國家和地區開展，出口商和進口商位于不同的國家和地區。絕大部分情況下，出口商不可能對進口商所在國家和地區的銀行業很熟悉，如果買賣雙方選用托收結算方式，出口商即委托人通過托收行選擇代收行是務實且可行的做法。根據托收統一規則，委托人清楚地知道在托收業務流程中，為完成該項托收必須且必定有一代收行參與，而且托收行接受該托收申請后，必將選任一代收行并向此銀行發送一份托收指示。

當由托收行選擇的代收行收到托收指示時，根據托收規則和慣例，它既知曉了托收行是委托人的代理人，并以委托人的名義向他發出托收指示，此托收指示嚴格按照委托人的托收申請書的內容繕制，與托收申請書的要求一致。而且URC522 第十一條規定，為使委托人的指示得以實現，銀行使用另一銀行或其他銀行的服務是以委托人名義、代該委托人辦理的。因此，托收指示不僅說明了委托人對該托收業務的各項要求和相關命令，而且是托收行以委托人的名義向代收行發出的邀請其參與該托收負責辦理提示付款或承兌等工作的一項要約。如果代收行沒有及時通知托收行表示不接受，并按照托收指示行事，即以行為方式表示接受這項托收委托。

雖然在委托人與代收行之間沒有簽訂正式的委托合同，但雙方當事人在上述行為中互相做出了意思表示，并且雙方意思表示達成一致。“合同在當事人雙方之間達成合意即宣告成立，除非當事人明確將滿足某種形式的要求作為主要條款，在一般情況下，合同的形式不應當成為合同的成立要件”。盡管雙方沒有簽訂書面的委托合同，但委托人通過托收行向代收行發出了要約，如果代收行沒有及時通知托收行表示不接受并按照托收指示行事，其即以行為的方式表示了接受，這充分滿足了合同成立的要約和承諾兩個要件。因此，可以確定委托人與代收行之間存在委托合同關系，代收行是委托人的代理人。如果在托收中因為代收行的過失造成委托人損失，委托人可以直接追究代收行的責任甚至起訴，要求代收行進行賠償。

代收行和托收行之間的法律關系

按照委托代理關系，委托人可以將一項或數項事務甚至全部事務委托受托人處理。 如果代收行是托收行的代理，托收行應將其在托收業務中的部分甚至全部事務委托代收行處理。 而在托收業務中的基本事實是，委托人委托托收行處理的事務是“根據托收申請，繕制托收指示，將單據寄交代收行”；代收行處理的事務是“按照托收指示的要求向付款人提示付款或提示承兌，并負責款項轉賬及將相關信息通知托收行”；托收業務中委托人沒有把“向付款人提示付款或提示承兌等事務”委托托收行處理，而是委托了代收行“向付款人提示付款或提示承兌等”，所以托收行根本無所謂再將此事務委托給代收行，也就不能說代收行是托收行的代理人。

為了進一步考察托收行與代收行之間是否存在委托代理關系，本文分別從兩大法系分析托收行與代收行之間是否存在委托代理關系。代理制度在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中的社會功能是相似的，但它們的立法理論基礎不同，分類也完全不一樣。在大陸法系中，根據代理人是以被代理人的名義還是以自己的名義與第三人訂立合同或發生關系，將代理分為直接代理和間接代理。依據大陸法系代理的基本原理，如果兩者為直接代理關系，代理人則以被代理人的名義為被代理人的利益行事，代理人對第三人的行為不承擔責任，責任由被代理人承擔；如果為間接代理，代理人則以自己的名義為被代理人的利益行事，其法律后果根據不同情形既可能歸屬代理人也可能歸屬被代理人。

根據以上原理并結合托收慣例和規則，本文通過以下反證法推理出托收行與代收行之間不存在委托代理關系。 如果代收行是托收行的直接代理或間接代理，則代收行要么以托收行的名義、要么以自己的名義參與托收。作為該關系中的第三人即付款人的行為后果的責任，如果是直接代理關系則由托收行承擔，而如果是間接代理，付款人的行為后果將視情況由托收行或代收行承擔。 然而，在托收業務中，代收行如果接受一項托收指示并按此指示行事，他是以委托人的名義，向付款人做出付款提示或承兌提示以及接受付款人的付款或承兌。付款人是否付款或承兌匯票，風險和責任由委托人承擔，不是由托收行或代收行承擔。而如果風險和責任由銀行承擔的話，這就根本上改變了托收作為商業信用付款方式的本質。因此，在大陸法系中，代收行既不是托收行的直接代理也不是托收行的間接代理，兩者之間不存在法律上的委托代理關系。

同樣，本文運用以上方法推理出代收行和托收行之間也不存在英美法系中所定義的委托代理關系。因為英美法系中，無論是顯名代理、隱名代理和不公開被代理人身份的代理，代理人在代理權限內與第三人的法律行為，其法律后果或者由被代理人承擔，或者由代理人自行承擔，在托收中如果代收行是托收行的代理，則付款人是否付款的責任或者由被代理人托收行承擔，或者由代理人代收行承擔。 然而對于托收結算方式，委托人能否獲得付款，完全憑借付款人的商業信用，付款人是否付款的責任完全由委托人自行承擔，而不是由托收行或代收行來承擔。因此通過以上分析，代收行和托收行之間的關系也不是英美法系中的代理關系。

綜上所述，代收行和托收行之間均不存在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中的代理關系。 代收行向付款人提示付款或提示承兌，向托收行發出付款通知、承兌通知或拒付通知；而托收行將據此及時通知委托人，同時他們也要根據委托人的其他指示或查詢進行溝通和聯絡，并辦理款項的轉賬和通知，他們都得到了委托人的授權，在托收中均以委托人的名義，處理不同的事務，因此，代收行和托收行從本質上來說他們之間是共同代理關系。 他們為了實現委托人的款項托收申請，先后參與到該托收業務中，對各自在托收中處理的不同事務分別向委托人負責。

在委托人自行指定代收行的情況下，代收行和托收行之間的關系從本質來說并沒有改變，只是委托人在向托收行發出托收申請書時，先明確了在此托收業務中另一代理人而已，即委托人以明示的方式授予了代收行以代理權，托收行和代收行之間仍是共同代理關系。

結論

代收行與其他主要當事人的法律關系也體現在《托收統一規則》近年來的修訂和發展中。現行的URC522是從原《商業單據托收統一規則》發展而來。原規則將代收行定義為“由托收行委托辦理商業單據托收的代理行”。 1978年和1995年，國際商會兩次修訂該規則，修訂后規定“代收行是指除托收行以外，參與辦理托收指示的任何銀行”。 修訂后的托收統一規則刪去了“代收行由托收行委托”而改為了“代收行參與辦理托收指示”，使得代收行在托收中的定位更趨合理，委托人與代收行之間是委托代理關系，代收行是委托人的代理人。如果在托收中因為代收行的過失造成委托人損失，委托人可以直接追究代收行的責任甚至起訴，要求代收行進行賠償。而代收行和托收行都是委托人的代理人，托收行和代收行之間是共同代理關系。他們都接受委托人的委托，為了實現委托人的款項托收，而先后參與到該托收業務中，兩者均以委托人的名義，在該托收中處理的不同事務，分別向委托人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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