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木 馮建軍
[摘要]在一個價值多元的社會中,基于理性的規范倫理學的普遍化訴求成為一種虛幻,同時,在后現代主義者的解構下,價值多元中蘊藏著一種價值虛無的危險。走出道德相對主義,尋求一種最低限度的道德共識,成為擺脫道德生活危機的出路所在。在多元化社會中,基于美德倫理學的品格教育不失為一種富有啟發性意義的德育選擇。
[關鍵詞]多元化社會道德教育美德品格教育
[中圖分類號]D64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1539(2009)02—0066—04
我們已經或即將進入多元化社會,在多元化的沖擊下,經過后現代主義者不懈地解構,普遍的道德價值喪失了合法性,失去了普遍的道德約束力。那么,在相互沖突的多元價值中是否會造成一種多元的困境呢?是否會走向價值虛無,導致社會生活中的價值混亂呢?是否會引發道德生活的危機呢?如何走出這種困境呢?最低限度的道德共識可能嗎?基本美德的教育是多元化社會中走出道德危機的重要選擇嗎?
一、理性謀劃的失敗:普遍性訴求成為一種虛幻
對普遍倫理的真正謀劃肇始于康德,他謀求一種普適化的道德法則,尋找一種“對一切有理性的東西都具有普遍的意義”的道德規范。如果一種道德規則是合理的,那么它們必然對所有的理性存在者都是一樣有效的,恰如算術規則那樣,那將值得所有人敬畏與普遍遵守。“根據康德的觀點,理性的本質就在于制定普遍的、無條件的、內在一致的原則,從而一種合理的道德所規定的原則,能夠也應該獨立于各種環境與條件而為一切人所信奉,亦即能夠一貫地為每一個理性的行為者在任何場合下所遵守。”
對普遍性倫理發起挑戰的是后現代主義者,他們認為人們已經進入了一個多元化的時代,那種以普遍理性為基石的規范倫理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基礎,在一個后現代所掌控的世界,任何建立普遍性規范的嘗試都將歸于失敗。面對理性的謀劃,以解構、否定性姿態登場的后現代主義思想家,如德里達、利奧塔、福柯等,開始了“徹底的否定性”之旅,開始了“對‘唯一中心、‘絕對基礎、‘純粹理性、大寫的‘人,、‘等級結構、‘單一性、‘唯一正確解釋、‘一元方法論和‘連續性歷史的徹底否定”。后現代主義者對普遍性、一元性、同一性、確定性的絕對真理等持否定性態度,追求和崇尚的是事物的差異性、不確定性、易逝性、特殊性、多元性和不可通約性。后現代理論作為思維方式上的一次革命,對理性所構建的道德王國進行了全面的解構,去普遍化、去權威化成為后現代主義批判現代性道德的武器,為多元道德價值提供了一種正當性的辯護。
為了追求道德原則或規范的普適性,撇開了人們生活的具體文化場景以及獨特的歷史傳統,這樣,現代性道德成了一套抽象的規范系統。“在現實世界中,人的主體形態并不是抽象單一的,而是具體多層次、多樣化的。無數個人、民族和國家等群體,直到全球人類的整體,都在一定情況下成為獨立的主體。這些主體同時并存,彼此之間在生存發展的條件、方式、需要、能力等方面都有各自的特征,從而構成了主體多元化的現實。主體本身的多元化意味著價值標準、價值觀念也必然是多元的。”正是由于價值觀念具有“地域性”、“情境性”、“個體性”等特征,不同群體有著不同的價值觀念,這也就注定了這種所謂的理性謀劃的失敗,獲得一種普遍的、客觀的道德規范成為一種虛幻的泡影。
若將某種具有“地域性”的道德價值規范籌劃為人類唯一普遍有效的價值標準,這就不可避免地隱含著一種強勢的文化霸權。有研究者認為,一種凌駕或超脫于民族文化傳統或特殊道德共同體倫理語境之外的所謂普遍理性主義規范倫理不是一種道德虛構,就是一種倫理欺騙。麥金太爾明確指出,現代性道德理論是作為啟蒙運動的思想產物而出現的,現代性道德的危機,證明了啟蒙運動的現代“道德謀劃”如同啟蒙運動的整個現代性謀劃一樣,都已歸于失敗,而且還將失敗①。“一切道德總是在某種程度上縛系于社會的地方性和特殊性,現代性道德作為一種擺脫了所有特殊性的普遍性的渴望只是一種幻想。”
二、價值虛無:多元價值觀中存在的一種內在危險
無論秉承什么樣的觀念,我們已經生活在一個充滿分歧與爭議的社會之中,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是應當如何對待價值觀念的多元化以及由這種多元價值引起的紛爭局面?為了避免一元論的極權主義悲劇,避免一種道德價值霸權和文化殖民,我們必須維護多元價值的正當性。“在伯林看來,如果試圖用某個特定的‘善(good)或價值來統領所有生活的目標,以求得社會世界的和諧與統一,無論這種企圖是出于多么良好的意愿或以多么崇高的名義,都是極為不可取的。”
在多元化的沖擊下,普遍的道德價值喪失了合法性,失去了普遍的道德約束力,“道德只不過是比服裝樣式更為固定更有強制性的社會風習而已”、“所有價值都是相對的”、“所有的價值同樣都是隨意定的”。多元價值之間的沖突意味著無法兼得的選擇,會導致價值虛無、價值相對主義,把人拋入一個碎片化的世界,一種“怎樣都行”的世界。“從尼采、薩特到福科、德里達,還有一些‘后現代主義的鼓噪者,他們所做的主要工作就是解構一切他們認為是‘虛假的共識、常識乃至一切堅硬、穩定、有厚度的東西,他們使人們充分認識和感覺到多元的事實,但同時也把人們拋入無可無不可的相對主義乃至虛無主義的絕望和放縱。”
價值多元存在著一種消解的悖論,它消解了一種價值獨斷,結束了一種普遍價值的尋求,使人走向自由的實踐;同時也消解了價值本身,使價值走向虛無,結果是人們打著“價值多元”的旗號開始了“什么都行”的狂歡。消解道德共識的后現代主義就如一種幽靈,從西方社會到全世界,開始了它的另一種話語霸權。“一個虛無主義的幽靈在西方上空游蕩”,“并成為某種方興未艾、來勢兇猛且涵蓋廣泛的思潮。”
三、道德共識:一種有限度的普世倫理②嘗試
雖然“普世倫理曾經是人類‘道德烏托邦的理論表達之一”,但由于存在著“理性與普遍性的雙重誤置”,現代性道德的普遍性話語走向了終結,普世倫理成為了價值獨斷的同義詞。面對人們道德生活的混亂局面與無序狀態,正如麥金太爾描述的,“當代道德話語最顯著的特征乃是它如此多地被用于表達分歧;而這些分歧在其中得以表達之各種爭論的最顯著的特征則在于其無休止性。我的意思是說這類爭論不僅沒完沒了,而且顯然不可能得出任何結論”。那么,在多元價值并存的今天,能否達成一種道德共識呢?哪怕是一種最低限度的道德共識呢?
共識以價值差異和多元為存在的前提,后現代主義者極端地肯定差異,認為價值共識猶如屠龍之術,根本不存在、也不可能,但許多學者在承認不同文化、歷史傳統之間差異的基礎上,審慎而樂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