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美詩

王明新

丈夫被抓了，家被抄了，我萬念俱滅，一連三天都沒下床。女兒正在讀大三，這事無論如何不能告訴她。丈夫剛提正處的時候，勸我辭去工作，全力以赴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也就是伺候好他和女兒。我打電話給母親，79歲高齡的母親立即就從千里之外趕來了，她說工作不能辭去，并給我講了許多道理。

那時候女兒正在讀高中，的確需要照顧好一日三餐，我的工作又不如意，在丈夫的堅持下，我還是辭去了工作。母親郁郁寡歡，有一天她說要到街上轉轉，我說陪她去，母親說什么也不讓。那天母親迷了路，幸虧被我的一個鄰居看見，把母親送回了家。

母親沒勸下我，就回去了，到家后托人給我寫信，說她有本書不知是落在我家還是丟在了路上，讓我在家里找找。她說那本書叫《贊美詩》。母親最喜歡唱的一首歌是《手懶的要受窮》。我給母親回信說書沒丟，已經收進了書櫥。

過了兩年，母親突然病重，我回去探望母親，母親又提到了那本書。那時候母親已經十分虛弱，她還是掙扎著告訴我，你沒事的時候多看看書，我點了點頭。不久，母親就去世了。我意識到這是母親留給我的惟一的遺物了。

女兒大學還沒畢業，別說供養女兒，連我自己也失去了生活來源，以后的日子怎么過？開始我躺在床上只是昏昏沉沉地睡，大腦好像失去了思維功能。后來勉強可以思考了，第一個問題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越想越后悔，當初不該不聽母親的勸，如果不是辭了工作，就是再難日子也可以應付下去。我已是快50歲的人了，又丟下工作這么久，重新找份工作談何容易？對于丈夫的事，我從來都不過問，但是“人不可太貪”的話我對他說過無數次，每次丈夫都點頭答應，誰知道他根本就沒聽進去呢？

如果母親還在，我可以跑回家，在母親面前痛痛快快地哭一場，甚至還能得到母親的幫助，就像小時候母親一次次把跌倒的我從地上拉起來。不，我想到哪里去了？怎么想要從母親那里得到幫助？父母辛勞一生，供我們兄弟姐妹上學。父親去世后，我們兄弟姐妹誰手頭寬裕了或過年過節，就給母親點零花錢，我們都不富裕，給母親的錢也少得可憐。即使如此，母親也不肯要，她總是說你們掙錢也不容易，都有自己的家了，我一個人怎么也好說。結婚后，我不止一次寫信讓母親來住，都被母親以各種理由拒絕了。那一次，我沒說讓母親來，只是告訴她我打算辭職，母親卻帶病趕來了。

三天來，我第一次從床上走下來，頭重腳輕地來到書櫥前找出那本書。撫去書上的灰塵，輕輕把書打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書里有一張存款單！我不敢相信，拿到窗前再看，的確是一張存款單。上面是我的名字，金額是5000元，存的是一年定期，自動轉存。我仔細辨認了存款日期，正是母親上次來時自己上街并迷了路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