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洗發精的老人

黃禮軍

當兒子和兒媳推開半年不曾謀面的家門時，老母親正坐在一張小皮椅上，手打著節拍，聽墻上鬧鐘嘀嗒嘀嗒的搖擺聲。

兒子兒媳進屋后，老母親興奮地從小皮椅上站了起來，滿臉舒展開來的皺紋里盈滿了驚喜。兒子兒媳把大包小包的東西往桌子上一放，老母親迎上來，顯得有點兒激動地說：“你們坐……你們坐……我去做飯……我去做飯。”

“不了，媽，我們忙，就走。”兒子邊說邊去拖老母親的手。老母親一下子僵在那里，臉上的驚喜一掃而光。

“你們又要走呀。”母親的聲音低低的，語氣里充滿了失望。自從父親三年前去世后，母親一個人住在這座房子里。母親希望兒子和媳婦經常來看看自己，和自己說說工作上、生活上的事兒，可兒子兒媳至少要半年才回來一次，每次回家后，和自己說不了三句話，不到十分鐘就走。

“嗯，我們忙。”兒子說完就去牽媳婦的手。

“等一下，我去下洗手間。”兒媳擺脫兒子的手說。

兒媳的高跟鞋敲打著地面，發出嗒嗒地很有韻律的聲響。獨居的老母親對一切聲音都充滿了渴望，就像饑餓的人渴望面包一樣。老母親佝僂著背，不由自主地瞄著那雙粉紅色的高跟鞋跟了上去。兒媳好像發覺了老母親跟在自己的身后，轉過頭來驚奇地看了一眼，老母親感覺到自己失了態，把頭埋得低低的。

兒媳來到洗手間，發現洗手間里有幾十瓶洗發精。兒媳很納悶：婆婆是個很節約的人，怎么會買這么多洗發精呢？

“媽，洗手間里怎么有那么多瓶洗發精呢？”兒媳驚奇地問。兒子聽說洗手間里有很多瓶洗發精，也跑過去看。

“嗯，我需要……”

“需要也用不了這么多呀。”兒媳不解地說。

“多？洗發精還會增多的。”老母親有點生氣地說。

“還會增多？媽，您是說洗發精的瓶數還會增多？”兒子從衛生間過來了，更加驚奇地問。

“嗯。”老母親肯定地點了點頭。

兒子兒媳面面相覷，不知道母親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藥。“您是從哪兒買的呢？”兒媳試探地問。

“從上門來的推銷員那兒買的。”

“您怎么能買他們劣質的洗發精呢？”兒子兒媳異口同聲地說。

“質量好壞不重要。”母親長長地嘆了口氣，“重要的是他們肯耐心地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