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存鑒　推陳出新

周四貴

摘要曾煒先生的《現代漢語詞匯研究》不盲從成說，兼收并蓄，折中群言，對同一領域的問題，提出個人的看法和意見。對許多有爭議的問題采取計量統計的方法，令人信服。把現代漢語中看似一盤散沙的詞匯，分成十幾種類聚現象，進行系統的描述。既有理論分析，又有實踐的印證，既有宏觀的高瞻，又有微觀的描寫，是一部堪稱上乘的詞匯學著作。

關鍵詞現代漢語詞匯計量研究類聚描寫

上世紀70年代以前，現代漢語研究的重點一直是語法，詞匯研究長期以來一直是個薄弱點。而時下，詞匯研究新作層出不窮，角度新穎，領域廣泛，方法不斷創新。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曹煒先生的《現代漢語詞匯研究》(下稱《研究》)就是在這種大背景下創作的一部學術力作。

《研究》一書共有九章，主要分為兩大部分：前四章為第一部分，先后討論了“詞的定義”、“詞的離散性問題”、“詞位和詞位變體”、“語素的確認”、“構詞法”、“構形法”等理論問題；第二部分為后五章，先后討論了“基本詞”、“一般詞”、“古語詞”、“新詞語”、“方言詞”、“同義詞”、“反義詞”、“上義詞”、“下義詞”、“類義詞”等28種詞匯類聚現象。該書特色顯著，帶給我們許多對現代漢語詞匯的新的認識和思考。今就管窺所及，約略概括以下幾點，請正于作者和讀者。

一、考本論末、折中群言

讀《研究》可以看到一個特色，那就是，對多數問題作者大量引證了當代學者們的觀點，并考本論末，折中群言，兼收并蓄，從眾家善說，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有所突破和推進。例如關于什么是詞的問題，作者引用了國外的索緒爾、Howard Jack和國內的黎錦熙、王力、呂叔湘、劉澤先、周祖謨、孫常敘、符淮青、劉叔新、葛本儀等13家理論。作者引用諸家的觀點并不是為了簡單羅列，而是進行了合理的歸納和總結；并沒有盲從舊學，而是在綜合各家的觀點后得出自己的觀點：“詞是最小的有相對固定的語音形式和適度的詞長的能獨立運用的語言單位。

這樣做，不僅有助于人們理清問題的來龍去脈，同時也勾勒了某個具體問題討論的學術發展史，為后來的研究者提供了比較清晰的研究線索和比較扎實的操作平臺。也正如陸儉明先生在序言中指出：該書“對以往的研究成果進行了較好的梳理，并有作者自己的評論，不少評論比較精當，有一定深度，讓讀者對上述諸方面的研究現狀能有一個較為清楚的了解與認識。”善于利用別人的成果，從總結他們的經驗教訓人手來尋找解決問題的有效途徑，是該書的顯著特色。

二、計量研究，確鑿可信

在詞匯學史上，各有所見、見仁見智的現象屢屢可見，使得詞匯研究長期處于“人治”階段，難以走上科學化的道路。以往漢語詞匯研究的不足，主要表現為定性式的研究方法、非整體的詞匯研究觀及取材的非充足性，研究所依據的語料講究典型性和個性。這種以識選例、從個案以窺全局的特點，不可避免地會帶來個別結論與普遍規律、個人識斷與普遍材料之間的矛盾。

為了改變這種定性研究的不足，作者對現代漢語的多種詞匯現象采取了定量研究的方法。例如關于現代漢語詞匯形成的問題，通過對現代漢語3051個常用詞的首見年代進行的封閉式的定量統計，得出的結論是：先秦兩漢打下基礎，魏晉隋唐宋元明時期不斷充實加強，明清時期已成雛形，“五四”以后不斷完善。而且在所有的3051個常用詞中共找到81個外來詞，這些外來詞在現代漢語常用詞中只占2.65％，它們在現代漢語詞匯形成的框架中只起到輔助作用。對現代漢語的各種類聚現象作者也基本上采取定量研究的方法，使現代漢語的各種詞匯現象的本質屬性和內在規律一目了然。例如作者在討論單義詞和多義詞時，利用定量研究的方法，糾正了學界通行的看法：單義詞在一種語言的詞匯中所占的比例是很少的，大量的常見的是多義詞。他對《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中的單義詞和多義詞的分布情況作了認真的考察，結果單義詞占總數的79.77％，多義詞占20.23％，所以單義詞是現代漢語的主體。這些結論都是從一組組數據中得出的，無不凝聚了作者的心血。

引入定量研究方法是為了改變以往在漢語詞匯研究中主觀色彩太濃、爭論太繁而了無結局的問題太多的現象，為了使許多詞匯理論問題在大規模的語料計量研究中一目了然。《研究》對許多現代漢語詞匯現象進行了定量研究，得出的結論自有其說服力。

三、類聚描寫，梳理得法

詞匯是一個極其復雜的系統，系統中的各個詞位依照不同的結構關系、詞義關系、詞形關系，互相制約、互相影響，組成各種類聚，而這些不同的類聚又可以彼此互相交叉、互相制約、互相影響。根據現代漢語詞匯的各種不同關系構成的類聚進行分類描述，對其進行全方位的梳理，這是《研究》的又一特色。《研究》有現代漢語詞匯類聚、現代漢語詞形類聚、現代漢語詞義類聚三種分類標準。現代漢語詞匯類聚主要從現代漢語詞匯來源的角度劃分，討論了基本詞、一般詞、古語詞、新詞語、方言詞、外來詞等十八種詞匯類聚。現代漢語詞形類聚主要從現代漢語的構形角度劃分，分別討論了同形詞、異形詞、逆序詞類聚。現代漢語詞義類聚主要從詞義的角度劃分，分別討論了單義詞、多義詞、同義詞、反義詞、上義詞、下義詞、類義詞等七種詞匯現象。有些詞匯類聚現象是在詞匯學著作中首次探討，例如聚合詞在以往的研究中只有郭良夫的《語素和詞和短語》一文稍作論述，而《研究》對現代漢語的聚合詞進行詳細的描寫。

詞匯成分之間根據不同的共同點而形成的各種聚合(類聚)彼此交叉、影響、制約的關系構成了詞匯體系的觀點，不僅是五六十年代大部分人的看法，也是現在大部分人的看法。《研究》作者發現十幾種詞匯聚合現象，把大部分的漢語詞匯都囊括在這些結構組織之中，有助于人們深刻地認識貌似零散的詞匯之間事實上是緊密聯系的。雖然這些既交叉又缺乏清晰的關聯性和層級性的體現似乎還可以進一步探討。

《現漢》是一部學術性的著作，但讀起來并不感到晦澀難懂，與作者簡明生動的語言和多維研究思路有關。例如：作者在討論“外來詞的新貴族——字母詞”的發展歷程時，這樣描述道：“國內權威的《現代漢語詞典》在1980年完成的局部修訂中尚不收錄字母詞，而在1994年完成的全面修訂中以‘附錄的形式收錄了39個‘西文字母開頭的詞語。雖然只進入了‘廂房而未進入‘正室，但字母詞畢竟還是被接納了，這是個了不起的進步。”這樣淺顯生動的描述即使是個初學者也一下子就能明白。再如作者在分析借形詞從遮遮掩掩地提及到大大方方地作為主要類型之一加以論述時，就采取了政治、歷史、文化等多維的分析思路，使得論述深入精辟，令人信服。對成對詞、稱呼語，作者還與英語等多種西方語言進行多維的比較。把詞匯與一定的社會生活背景相結合，把語言與民族習俗、民族思維、民族心理等相結合，從而把現代漢語詞匯置于更加廣闊的背景中去考察，拓展了研究的深度和廣度。

然而，在精心捧讀之余，筆者仍發現一些值得推敲的地方，例如“倆、仨、卅”等是否可以視為“合音詞”；再如“姓氏+先”是否可以算作稱呼語復合形式簡化的一種形式，都是值得商榷的。

《研究》不盲從成說，兼收并蓄，對同一研究領域的學者的介紹，提出個人的看法和意見，批評自己認為不正確的觀點，這是個人獨立研究的結果。對許多有爭議的問題采取計量統計的方法，令人信服。把現代漢語看似一盤散沙的詞匯，分成十幾種類聚現象，進行系統描述。既有理論分析，又有實踐的印證，既有宏觀的高瞻，又有微觀的描寫。總之，《研究》理論歸納精審獨到，研究方法科學合理，寫作態度平實樸素，為現代漢語詞匯學研究作出了貢獻。

責任編輯徐祖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