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華４號：載入史冊的不平凡航程

天　明

農歷新年前夕，在亞丁灣海域成功擊退索馬里持槍登船海盜，載譽而歸的振華4號終于回到它的母港——上海振華港機長興基地。1月23日上午，長興島上滴水成冰，氣溫驟降至零下7攝氏度，凜冽的寒風擋不住迎接凱旋歸來英雄們的一片火熱豪情。隆重的碼頭歡迎儀式上，船長彭維源等30名船員邁步走下舷梯，立刻被掌聲、花環以及媒體記者簇擁。在船員與自己親人久別重逢的那一刻，相互擁抱時的每一雙眼睛無不百感交集，飽含著激動的淚花……

驚心動魄的4小時

振華4號完成的2008年最后一個海上運輸航次，是永遠值得回味和記載的一次不平凡航程。2008年12月12日上午8時（當地時間），振華4號從蘇丹港卸完整機駛離碼頭后，于12月17日12時23分（北京時間）途經亞丁灣海域，船上防海盜值班船員首先發現2艘海盜船。隨著追逐而來的距離愈來愈近，改裝后主甲板下降6米的振華4號，被9名手持機槍、火箭筒等武器的海盜先后攀爬上甲板。

雖然此前經過防海盜演練，做好了應對海盜的準備，但此刻，真槍實彈已經逼到了眼前。當時用相機拍下激戰場面的跟船工人吳師傅回憶說：“當時大家又驚又怕，如果不是船長沉著指揮，聽到刺耳的機關槍聲，腿也會軟。”做了32年船長、擁有豐富的海上經驗的彭維源船長，臨危不懼，首先向國際海事局發出了“URGENT URGENT URGENT”的緊急求援電報，并向國內有關部門報告并接受指導。同時，在第一時間，他下令啟動船舶反海盜應急預案，帶領船員與企圖劫持船舶的海盜展開面對面的抵抗。

很快，交通運輸部、外交部、中交總公司、振華港機等岸基部門以及國際反海盜信息中心形成一條長長的跨國應急溝通、聯動“戰線”。而在振華4號船上，船員們在船長的指揮下，封閉全船艙門，割斷甲板連接生活區的鐵梯，用自制的200多只燃燒瓶和消防用高壓水槍抵抗海盜。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戰斗，沒穿鞋的4名持槍海盜在滿是啤酒瓶碎玻璃的甲板上寸步難行，只能躲到梯板下；3個攻擊生活區的海盜中有一人腳被碎玻璃扎傷，逃回到甲板上，剩下的兩個海盜則不敢貿然進攻。

在船員與海盜雙方激戰、對峙的最后15分鐘，振華4號終于獲得了國際救援。馬來西亞武裝直升機飛抵振華4號上空，向尾隨在旁2艘海盜快艇發起攻擊。很快，一艘快艇被擊沉，另一艘快艇因油料不足喪失了航行能力。情勢不利，海盜團伙放棄了對振華4號生活區的入侵。但他們并未死心，眼看馬來西亞直升機隨后因油料不足飛離振華4號后，海盜又轉而向船員襲擊，并再次向生活區發起進攻。此刻，經過一段激戰的船員們愈戰愈勇，而海盜團伙則大量消耗了武器彈藥。

在凱旋歸來的振華4號船上，記者看到，與海盜戰斗后的痕跡清晰可見，生活區靠甲板一面的墻面上，仍有一塊塊“黑斑”，生活區頂部的一處厚鋼板上，還有一個洞。甲板通向生活區的一側鐵梯已被軟繩梯取代，看著高達6米的生活區強攻不下，海盜團伙劫船希望渺茫，最后不得不放棄襲擊，狼狽離船。

三條高招克敵制勝

“撼山易，撼振華船難！”說到振華4號成功擊退登船海盜，彭維源船長直言，以往被索馬里海盜襲擊的外國船只，有許多一聽到槍聲或恐嚇就放棄反抗。“而我們的船員在這方面，無論是心理上還是思想上都做得很到位，大家都沒有臨陣脫逃，而是根據以往演練的步驟開展了抵抗。發現海盜快艇靠近的第一時間，我沒有猶豫，我在喇叭里喊了‘狹路相逢勇者勝的話語鼓舞士氣。在之后的對抗環節上，我們也沒有麻痹和畏懼的情緒。我們的反抗也讓海盜有些出乎意料。用水龍噴射和投擲啤酒瓶的反擊，也讓海盜們有所懼怕，最終勝利的天平轉向了正義的一方。”

在面對9名海盜登船襲擊的關鍵時刻，振華4號船員不僅勇敢，更在于用智慧克敵制勝。據船長介紹，“放棄主甲板，堅守生活區”是第一招。由散貨船改裝而成的振華4號已是一艘有二十多年船齡的老船，為了適應港機裝載，改裝后主甲板下降6米，因此離海面很近，十分容易攀爬。當7名海盜登上了主甲板后，船長下令大家放棄甲板，全力確保駕駛室和二層、三層船員生活區的安全。當4名海盜在甲板用機槍掩護、3名海盜持槍進攻生活區時，已被內部加固的生活區水密門成為一道屏障，海盜雖然已逼近生活區，但卻無法進入。

船員們的第二招是“割斷大梯子”。由于主甲板下降，與生活區的落差達6米，在沒有梯子的情況下，一般很難攀登至生活區。振華4號大副鄭玉通說，船舶駛抵蘇丹港前，經驗豐富的彭船長命令船員將連接甲板和生活區的近2噸重的梯子割掉，但沒有遇到海盜。船舶返航至亞丁灣時，海盜還沒有上船，船長就下令將甲板上通往生活區的兩架鐵梯割掉，嚴陣以待。當時7名海盜一上船就舉著火箭筒、沖鋒槍、重機槍，朝生活區這邊打出希望船員們“投降”的手勢，沒有得逞后，海盜們便開始瘋狂掃射。正因為割斷大梯子，海盜登船后沒能劫持到船舶。

抵抗海盜的第三招是用自制的燃燒瓶還擊槍彈襲擊。面對荷槍實彈的海盜，除了值班人員外的20多名船員都參與了戰斗。船長彭維源回憶驚險的一幕是：激戰過程中，一顆子彈貼著他的脖子飛過，只差5公分啊！另一顆子彈又擊中了他前面的鋼板，震落下來的油漆碎片一下“鉆”進了他的眼睛。57歲的彭船長下令用啤酒瓶給予堅決還擊。船員們將平時收集到的空啤酒瓶，裝上調漆水，塞入棉紗，點火投向海盜。一位船員告訴記者：“在子彈面前大家沒有膽怯，啤酒瓶扔出了斗志。最頂層的甲板與下方的通道被我們堵住后，大家就依靠唯一的圍欄不斷與海盜周旋，最終等來了軍艦和直升機的支援。”幾個小時后，主甲板上已全是玻璃碎片，光著腳登船的海盜幾乎沒法走路了，只得停止攻擊，并向船員索要鞋子穿上后逃離船舶。

不辱使命名震中外

“振華4號船員是用智慧和勇敢戰勝了海盜”，振華港機集團總裁管彤賢表示，振華4號全體船員取得的勝利，體現了中國人的智慧和勇敢，弘揚了中華民族五千年來堅持正義、不畏強暴的優良傳統，這個史無前例的壯舉大快人心，振奮了全世界船員。他說：“你們的抗暴勝利為全國和世界海員做出了榜樣，向世界宣告，中國的船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堅如鋼鐵的長城。”

振華4號船員在亞丁灣的壯舉彰顯了中國船員的雄風，在中外航運界引起了巨大的反響。有關媒體認為，在去年全球被索馬里海盜登船劫持的共39艘船舶中，11月15日沙特阿拉伯超級油輪“海狼星”號是關注的一大焦點，而振華4號成功擊退海盜則是最值得重視和借鑒的一個案例。船長彭維源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透露，就在遭遇海盜的十天前，也就是船舶進入亞丁灣前一天，振華4號輪曾進行了一次反海盜演練，“在十天前，每一個步驟都演習到，我都講解到，海盜在什么部位，我們采取什么措施，投彈的投彈，做燃燒瓶的做燃燒瓶，燃燒瓶做好還投到甲板上看效果怎么樣，能發揮多少威力。”正是有了充分而有效的準備，在危險時刻全船上下忙而不亂，緊張有序，成為中國船員成功抗擊海盜的一個范例。

振華4號回到祖國懷抱后，交通運輸部專門發來了賀信，對振華4號船員的壯舉給予了高度評價；為表彰和發揚振華4號船員勇敢擊退海盜的英雄壯舉和精神，振華港機集團對振華4號30位船員予以30萬美元的獎勵，同時授予果斷決策、指揮得當、身先士卒的彭維源船長“振華功臣”榮譽稱號和100克純金獎章。面對榮譽和獎勵，57歲的船長彭維源從容淡定，不愿人們把他看成英雄。他說：“我們只是很普通的船員、很普通的公民、很普通的人，只是在特殊的時段、特殊的地方，碰到了特殊的人群，也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他對自己和29位船員的英雄行為，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們欣慰的是，作為中國船員總算不辱使命。”

1月22日，在振華4號靠泊上海港機長興基地碼頭前，船長彭維源從船長室的保險箱內取出了一袋包裹，打開后又親手將15發子彈和26枚彈殼交給了上海邊防民警。這些由船員們擊退海盜、打掃戰場時撿獲的槍彈，成為索馬里海盜敗退的一個“佐證”， 已經被警方封存。據了解，目前中國航海博物館已表示，有意將其中部分槍彈作為中國航海史的實物永久收藏，并在適當時候對外展示。

防抗海盜未有窮期

已安排春節后進廠大修的振華4號，包括三層圍欄板、船尾煙囪管等處留下多個彈孔。彭維源船長向記者表示，商船是普通船只，不可能每次都如此對抗海盜或犯罪分子。這次遇到的海盜兇狠但并不狡詐，獲得勝利有些幸運，以后不一定再有那么幸運了，還是需要中國海軍等正規軍事力量給予護航支持和保護。

全球航運業防抗海盜的形勢依然嚴峻。據國際海事組織統計，2008年全球共報告了293起海盜事件，比2007年增加了11%。其中有49艘船被劫持，889人成為人質，11人遇害，21人失蹤。除軍艦以外的幾乎所有船型船舶，包括干舷高、速度快的集裝箱船，以及速度慢、干舷低的化學品船、油輪、散貨、雜貨、漁船，大到30萬噸的超級巨輪“海狼星”號，小到拖輪、帆船等都曾遭遇海盜襲擾。去年1 至11月，索馬里沿海和亞丁灣水域有報告和記錄的海盜襲擾（包括劫持）事件高達111起，對國際航運船舶特別是亞歐、亞美海上貿易造成了嚴重的威脅。

面對索馬里海盜猖獗的嚴峻形勢，交通運輸部日前要求業界保持高度警惕，采取各項有效防范措施加強船舶保安，特別是需要做好配合我軍艦隊的護航工作，確保船員生命安全和船舶財產安全。業內有關人士指出，不能坐等國際社會在短期內解決索馬里海盜問題，更無法指望索馬里海盜立地成佛。必須針對索馬里海盜活動的特點、方法，船岸協作，有的放矢地制定針對性的對策和措施，扎扎實實地做好防海盜工作。

據了解，目前投放于亞歐航線的各類型船舶中，集裝箱班輪一般都具有航速快、干舷高、設備先進、船型較大等特點，海盜艇追襲、糾纏、攀爬這樣的船舶有一定難度，只要船舶發現得早，及時采取相應的規避應對措施，海盜登輪很難成功。而從被劫持率看，占50%以上的船舶是化學品船、雜貨船、漁船、散貨船。由于普遍存在干舷低、速度慢、船型小等弱勢，這些船舶一旦遭遇海盜襲擊，船舶自身防護屏障較差，航速低易被海盜攔截糾纏，干舷低易被海盜攀爬登輪。對此，有關部門提出三條加強防御應對的措施，首先要根據自身船舶弱勢特點，從海盜追逐糾纏、攀爬等環節尋找針對性的有效措施，增加有效的防護裝備等硬件設施；其次，要以人為本，充分調動船員的積極性和能動性，增強防范的嚴密性、協調性，努力做到最早發現、最早采取措施、最早獲得外部力量的支持；第三，應充分利用海軍護航、多國巡邏艦隊等外部資源，增強溝通聯系，力爭在第一時間獲得護航、巡邏艦隊的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