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凝 了

1

齊淇霧著一張臉，以植物的狀態存在。她把手機緊緊握在掌心，望眼欲穿地等待著左康。然而，從落只的黃昏到漸漸深沉的夜幕，左康還是吝嗇地沒給她一條信息。

一年前，左康將齊洪帶回家，指著那幢美麗的大房子說：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當天晚上，齊洪做了一桌子精致菜肴，且每一道菜都是他的最愛。她像是認識他千百年了似的，對他的口味了如指掌。就在她安靜洗碗的時候，他從身后抱住了她。他在她耳邊無限柔情地說：謝謝你。

齊淇的臉在瞬間潮紅，她向他舉起滴水的塑膠手套，示意他離開。可是左康緩緩摘掉她手中的手套，一雙大手緊緊抱住她纖細的身子，把她抱到柔軟潔白的大床上，不知道身上的衣物是何時被褪去，只知道他的手停留在她小腹下的那個疤痕上。你做過手術?他低聲問，她點頭。還疼嗎?她搖頭，眼淚紛紛搖落下來。

他溫柔地為她拭淚。他們的身體纏繞在一起，像藤纏樹，像絲纏杼，像流水漫過沙岸。親吻聲，碰撞聲，喘息聲聲聲入耳。齊淇在心中婉轉嬌啼千百回，她的笑中帶著淚。

那個時候，他時常捧著她小而蒼白的臉，說：齊淇，除了長得像她，我找不到你的任何缺點。

2

左康口中的那個“她”是周小情。

五年前，周小情離開的時候，哭著說：康，我一輩子都愛你，可是我想過更好的生活。

面對無情離去的戀人，左康在一次醉酒后跳江，被好心人救了，死而后生的他從此奮發圖強。幾年里，昔日那個一無所有的他迅速成長為這個城市赫赫有名的年輕企業家，車是名車，宅是豪宅，所到之處無不前呼后擁?？墒牵棵客氏氯饲办陟谏x的而具，回到清寂冰冷的大房子里時，沒有一雙手能給他溫暖。這個時候，空虛的心萬分渴望一絲柔情。

他曾經試圖尋找。在那些燈紅酒綠的夜空下，經過一個又一個女子，可是除了狠狠交歡，他無法和她們談情說愛。這個時候他才驚異地發現，那些和他縱情過后的女子都有一個共同點：她們的身形，眉眼，容顏，或多或少都與周小情有些相似。于是他知道，周小情走了，他的心是空的。

直到他遇見齊淇。

那天左康從百貨公司出來，走向停車場的途中他看到一抹似曾相識的背影。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她停了下來，他跟了上去。他喊：小情!她回頭。他激動地上前拉扯她的手臂，卻被她大力推開。一聲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后，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她。

他去醫院照顧折斷腿骨的她，她用筆和紙和他說話。她寫：我叫齊淇，謝謝你送我來醫院。他這才知道，她是啞女。

半個月過去。不知不覺，兩顆心已經貼得很近。齊淇出院后，左康帶她回別墅。這是他第一次帶女人回家，并不僅僅是齊淇長得和周小情十分相像，而是因為他在她身上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3

齊淇悉心扮演小妻子的角色，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左康開始晚歸。他的應酬總是很多，起初的時候他是憐愛她的，晚歸的時候總是發短消息叮囑她不用等他，然而時間久了，他就漸漸忽略了這道程序。

可是她愿意等待。不論多晚，她一定煲好了養胃的羹湯，打開屋里所有的燈，一個人站在陽臺的夜風里等。

那個晚上左康照例晚歸，停穩車看到默默站在門前的齊淇有些不悅：不是不讓你等了嗎?

她沒有說她等待他的短消息已經足足一個晚上，只是一如既往地歡快地替他開門，溫雅地微笑著給他盛湯。

左康并不知道，齊淇請了私家偵探跟蹤調查了他。付了巨額的費用后，他們給她的交代是一摞男歡女愛的高清照片。照片中，那女子尖尖的下巴，豐潤的雙唇。齊淇站在鏡子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的尖下巴和厚嘴唇，眼淚一串一串砸碎在胸前。

齊淇去了醫院。醫生一字一頓地說：小姐，你的聲帶完好無損，至于為什么不能發音，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

4

左康照例晚歸。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突然那么懼怕回家。

每當看到齊淇的時候，他都會看到齊淇眼中滿滿的期望，還有身上寂寂的傷。

終于，他再也無法多面對她一刻。于是，當他再次遇到另一個和周小情長得相似的女子的時候。他又一次放縱了自己。

奇怪的是，和別的女子歡愛，縱使她在他身下放肆呻吟，他的腦中印出的卻是齊淇沉靜不語的模樣。更讓他驚訝的是，周小情這個名字越來越少被他想起，左康陷入了迷惘。

泊好車，習慣性地抬頭看向齊淇經常站立的地方，意外的是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偌大的別墅黑黝黝的，沒有一絲光亮。

左康的心跳慢了半拍，迫不及待地沖進房間打開燈，直到看到齊淇蜷縮在床上把自己抱得緊緊的身子，他才如釋重負地噓了一口氣。

5

最不想看到的畫面終于上演。

年輕漂亮的女子敲開了家門，說：我是左康的女朋友。我知道你也是。本來不想打擾你的，可是為了能夠讓肚子里的寶寶有一個完整的家，我只能來了。

齊淇久久反應不過來，不能說話，就連眼淚都忘了流。

左康的車開得飛快。當知道那個女人去找齊淇，他的心就亂了，還滲著莫名的疼。遠遠便看到站在別墅區門口等車的落寞身影，旁邊放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她果然是要離開他了。

左康把車停在齊淇面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低聲問：你要去哪里?

正在失神的齊淇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看見左康。蕩開一個溫和的笑臉，從包里找出筆和紙，寫：康，我要走了，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

左康用力打開車門，狠狠地把行李箱扔到后座，霸道地說：我不準你離開。

齊淇偏著頭寫：為什么?

左康想了很久也找不到一個挽留她的理由，于是懊惱地抓著頭發：沒有為什么。

齊淇無聲地笑，繼續寫；她能夠給你—個完整的家。

難道你不能嗎?他盯著她，

她眼淚漸漸濕了臉：我得過子宮肌瘤，做了手術，一輩子都不可能做母親了。

那又有什么?沒有孩子我們可以領養呀!左康滿目的倔強與依戀。

她用力咳嗽了兩聲，淚水四濺：我們說好的要兩個孩子的，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長得像你女兒長得像我。我知道你愛我，所以不能告訴你，因為你知道后一定寧可不要后代也要和我在一起……沒想到，你還是沒有結婚。開始的時候你夜夜買醉，甚至放棄自己的生命!活過來后你成功了，和那些長得像我的女人廝混，卻還是不肯結婚……左康，你應該和她結婚，你應該有一個完整的家!

齊淇雙手迅速掩住嘴唇。她會說話了。轉眼之間，那些珍珠般的字符一個一個連在一起從她的唇齒間落下。她狂喜、驚詫、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不敢再說一句話。

尾聲：

五年前，周小情離開了左康。手術后她偷偷回到他的身邊，只想靜靜看著他。沒想到他竟然為愛殉情。當她奮不顧身地將他從水中撈起送進醫院的時候，自己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后來，她改名換姓，無聲無息地生活在他的身邊，躲在他身后遠遠遙望著他。直到有一天他終于發現了她。

那段時間里，她是快樂的，因為左康自始至終都沒有忘記她；同時她也是痛苦的，因為愛人就在身邊，她卻不一能告訴他她就是他一直等待的那個女子。

現在，一切都水落石出。

左康緊緊抱著失而復得的人，讓淚水恣意地落在他身上：齊淇……不。小情，原來你為我付出了那么多。請你原諒我的放縱和所有給你的傷害，那個女人沒有懷孕。她不可能懷孕的，因為自從你離開后，我已經結扎了自己!

她驚詫地從他懷中抬起淚眼，朝他的胸口揮著粉拳：你為什么總是那么倔強啊!

他微笑著，捧起深深烙印在心頭的那張臉，滿懷柔情地吻了下去。

編輯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