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容顏,兩樣思念

鷗 鷺

1

你比我記憶中的更美麗，這是我時隔三個月又見到秋諺時對她說的話。

吃完飯，秋諺說要把鯰魚打包帶給同事，我提出要送她回公司。她說，不要送我，讓別人看到不好。我知道這是她對我的一種報復，只是終于沒有什么更好的托詞，便在豆花飯莊門口分了手。

有時候，過于想念一個人會造成混亂，我的混亂就是忘記了秋諺的相貌，因為她過于漂亮，我腦海中的每一個記憶都不能勾勒出她堪稱完美的五官，況且我只和她相處了三個月，然后又分開了三個月。

我一直是臣服于女人的相貌的，這讓我非常地自卑，讓我動心的女人全部可以稱作美女，我崇拜她們，卻又害怕和她們交往，因為我不愿意被別人稱作色鬼。于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美女先后離我而去，而只有秋諺上了我的床。

秋諺能委身于我，有兩個原因，一是她像極了長大的桓姍，二是我對她許諾三個月以話就會掙到兩千萬。桓姍是我高中時的初戀，最后卻成了別的男同學的女人，所以我和秋諺上床的時候，就把她想象成桓姍。這樣我心理上就有極大的安慰，而后就會有極大的負罪。因為，當你睡了一個美女，而這個美女又堪稱國色天香，你就更加覺得自己的卑微。

2

第一次見到秋諺，我是醉著的。剛和馬老四簽完合同，我自己在酒吧里慶祝，一個女孩和我跳舞，我趁著酒興要了她的手機號碼，怕她騙我，當場撥了那個號碼，彩鈴聲就在我座位不遠響了起來，我順著聲音望去，就看到了宛若天仙的秋諺。

女孩很快就消失了，而秋諺卻拿著電話在那里發呆。我走過去，說，剛才那個電話是我打的。她冷峻著表情，然后說，這個死孩子，總是把我的電話告訴陌生人。我說，她是誰啊。她巧笑著說，梅悅，我的同事，平時她叫我姐姐。我說。我可不是陌生人，你是不是叫桓姍?她眨著很長很長的睫毛說，你喝醉了。我說，我沒有醉，我一直想帶你走。說著，我拉住她的手。她一邊掙扎，一邊說，你要帶我去哪里?我說，我要帶你飛到天上去。她在無奈中噗嗤一笑，掙脫的力量就沒有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第二天醒來，看到床邊遺落的香奈爾口紅，終于明白。我撥打那個手機號碼，秋諺動聽的嗓音就傳了過來，她說，酒醒了沒有?我說，醒了，只是，昨天你有沒有趁我喝醉非禮我?她那邊馬上哈哈大笑起來，說，剛好相反，你想非禮我，不過我沒有就范。

一個禮拜以后，我就和秋諺有了在床上互相非禮的機會，我是如此珍惜那些消魂的時光，每次都要弄得雙方精疲力竭。而秋諺總是會在纏綿以后邊用手給我擦汗，邊怪嗔地說，別累著了，要細水長流。

3

本來我不會那么快離開秋諺，可是兩千萬實在太誘人了。馬老四的口碑一直不好，可是為了秋諺，我決心一定要去南美冒一把險，況且馬老四私下對我說。桓姍就在我要去訪問的那個國家。這個消息讓我怦然心動，因為我已經有八年沒見過桓姍了。

我把生意的事簡單地告訴了秋諺。并且希望她和我同赴南美，卻被她拒絕了。

我向馬老四要了桓姍的聯系方式，他只給了我一個中文和西班牙文雙寫的地址，他說自己也沒有桓姍的電話。

上飛機前，我曾經有片刻的動搖，我給秋諺打電話說。我預感不好，是否放棄南美之行?秋諺說，親愛的，這個世道是冒險家的天堂，而且你如果見了桓姍，也許更能驗證你的感情，不論結果怎么樣，我都在上海等你回來。于是，我昂首走過安檢門，腦中想到的是那些英雄高大的背影。

4

生意談得很順利，合同是早就簽好的，貨品價格質量都讓我滿意。交了匯票，親自看著貨物裝了船運出。懸著的心終于落地。我的返程機票是后天，我拒絕了對方為我安排的游覽，決定用剩下的時間去找一下桓姍。

出租車出了城市，經過很大一片森林，慢慢進入山區，道路崎嶇難行，我開始為桓姍現在的生活擔憂，憑直覺，我認為她應該住在城市里面，而周圍的環境幾乎是荒無人煙，不過我沒有辦法和司機交流，而剛剛成功的生意又讓我勇氣大增，所以我就沒有多想什么，任司機把我帶遠。

在一個岔路口，司機示意我下車，我以為他的車出了故障，卻沒想到我剛下來，他就轉頭返回駛去，消失前，司機用手指給我指了一下路牌。我只好拿出馬老四給我寫的地址和路牌上進行對照。路牌的方向標指向一條小路。

山區的空氣讓我振奮，對桓姍的關切讓我躍躍欲試，雖然心里有一絲不安，我還是堅定地沿著小路向前。大約走了一刻鐘，有一輛后面上來的小車趕上我，停下來并且鳴笛向我示意，于是我連忙拿出地址給車里的人看，司機示意我上車。

很快，我就進入了那個用電網圍護起來的采石場，沒等我反應過來，已經被幾個大漢推進一間昏暗的房間禁閉起來。剎那間，我明白自己已經進入了虎狼之地。

5

我在絕望中昏昏睡去，醒來時有人把我押到一間破爛的工棚里面，工頭模樣的人指了指靠門的一張床鋪，并且甩給我一套破爛的工服。隨后，我就和其他那些各種膚色的工人們被一起趕到采石場的作業區，我不敢有任何反抗，因為我看到所有的人都循規蹈矩，而工頭的手里，都拿著皮鞭和電棍。

就這樣我度過了三天，終于承受不住了，我跪倒在那個一直看護我的工頭的面前，用唯一會說的西班牙語說，我是來找桓姍的。工頭臉上有一絲慘笑，但是看著我磕頭如搗蒜，終于用皮鞭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我終于見到了桓姍，她的樣子讓我不敢多看，而她看到我時的表情，竟然是地獄里的人見到了上帝一樣的驚喜。我們同時說了三個字，馬老四，然后就抱頭痛哭。

6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都拼命地干活，目的是為了討好工頭，工頭給我的獎勵，就是可以在吃午飯的時候見桓姍一面。

后來我知道，桓姍和馬老四竟然是夫妻關系!馬老四為了娶桓姍，和前妻離了婚，而我的那個高中同學在他們結婚以后還找過桓姍，被馬老四的手下捉奸在床。馬老四當時并沒有懲罰桓姍，半年以后利用帶桓姍到南美旅游的機會，把她拋棄在這里，桓姍在這里不僅要負責做飯，晚上還要做工頭們的泄欲工具，而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桓姍已經整整過了兩年!

為什么不想辦法跑出去?有天中午我偷偷問桓姍，桓姍的眼淚馬上就下來了，她搖頭說，沒有用的，這里跑不出去，我跑了六次，每次都被抓回來，回來之后就要遭到他們的輪奸。

7

我拼命干活，甚至主動幫助工頭維護秩序，目的就是想多爭取和桓姍見面的機會。

兩個月后，我和桓姍已經基本約好了出逃的方案，那就是由她色誘值班的工頭，而我借上廁所的機會，撥打附近中國領事館的電話。我們一共嘗試了四次，前三次不是電話占線，就是沒有人接聽，第四次，電話終于打通了。要說的話，我已經在腦子里背誦了千百遍，所以說完，我就果斷地掛斷電話。

領事館和警察的車是兩天以后來的，工頭們都紛紛逃散，我和桓姍出來以后，在領事館安排的賓館住下，整整三天，我們既不說話，也不吃飯，而是緊緊擁抱在一起，用眼淚傳達我們的情感。

我回國的時候，馬老四已經被逮捕，而我的公司賬上增加了四千萬的利潤。桓姍沒有回上海，直接去她的老家湖州考察購買農場的事，我們已經商定，在湖州的農場度過我們的余生。

至于我為什么要見秋諺，那是我自己的打算，一是我想確定，她是否參與了馬老四的陰謀，二是我想再次驗證，她和桓姍的區別在哪里?

事實證明，我看重那些經歷過苦難的人，并不只愛女人的容顏。愛的感覺只有經過通徹心扉，才能擁有信任，那種感覺，就像一句歌詞說的一樣——心痛得無法呼吸。

編輯梁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