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y
為什么銀行的大樓都豪華氣派?不是他們喜歡奢侈,他們是為了打消人們擔心攜款逃跑的顧慮。為什么火車硬座那么簡陋?不是他們不舍得花幾個小錢,他們覺得搞太舒適了就沒有人愿意坐臥鋪了。為什么超市物品有豪華包裝?不是他們不懂得節約的美德,是引誘好亂花錢的顧客自己跳出來。為什么手機資費套餐如此復雜?不是他們不曉得簡化的好處,他們是想把你的腦子搞亂。為什么電影門票為老人小孩打折?不是他們心腸特別好,他們是為了把更多的人拉進電影院。為什么制造商把家用電器的功能搞得越來越齊全?不是他們心疼你為你省事,他們是要把價格賣得更高……
這些有趣的問題,有趣的回答,是一些有趣的人提出的。這些有趣的人可不是小品演員,他們是正經八百的經濟學家——當然都是些外國佬,有美國的、英國的、法國的,還有澳大利亞的。我實在很仰慕這些外國佬,他們居然能把干巴巴的經濟學講得如此趣味盎然。看看他們為自己的書取的名字吧,你就知道他們多么有趣——《魔鬼經濟學》《臥底經濟學》《巧克力經濟學》《怪誕行為學》。
這些書的名字很花哨,但它們的主題卻是很嚴肅——說的都是新經濟學。新經濟學究竟怎么個新法?溫故而知新,讓我們從舊的說起。
據說,經濟學最初的目標是幫助人們實現效益的最大化。后來由于不知道效益最大化該怎么測量,又改為幫助社會最大化生產、最大化消費。時間一長,經濟學在繁榮之外就帶來了一種副產品:物質消費主義——鼓勵人們掙更多的錢,買更多的東西。這可不大對勁。正如一位經濟學家說得那樣:如果人均收入是最重要的,那么,家里母豬下一頭小豬就比老婆生一個小孩更值得高興。很顯然,生產與消費并不是人類的全部活動,而且,人也并不像我們設想的那樣很理性。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是非同小可!要知道,從經濟學的老祖宗亞當斯密那會兒起,經濟學的前提就是這樣一個重大假設:人都是理性的。人類有完美的推理能力,可以對所有的選擇進行精密計算,達到效益最大化最優化。傳統經濟學的宏偉大廈就建立在這個基石上。要想拆掉一座大廈最有效的辦法是從它的基石下手——哦,他們正是這么干的。他們聲稱:人人都不理性,即使個人是理性的,也會造成社會總體的不理性。比如,買股票的人都是理性的,但股市一點也不理性。
傳統經濟學可是一門顯赫而輝煌的大學問,靠著它的指引,人類在短短的200年中創造了比過去200萬年還多的財富!怎么?想在太歲頭上動土?但外國人就是膽大。在他們那里,有這樣一種習俗:一種理論,無論它多么正確,只要它長期占據壟斷地位,必然就有人來唱反調。他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不,反調又開始唱起來了。
那么,他們是怎么唱反調的呢?
他們可不想逞一時之勇,他們的策略很巧妙。他們獨辟蹊徑,先是假扮成臥底,偵探,尋寶人,深入到日常生活的底部(哈福德自稱自己“從頭到尾做的都是偵探一樣的工作”,他還把自己的書稱為《臥底經濟學》),從人類的日常瑣事中尋找蛛絲馬跡。他們不喜歡宏大敘事,他們不告訴你匯率,國民生產總值,只告訴你如何避免在超市里花太多的錢。哈福德自己就說,如果你問我股市的走勢,你就問錯了人。
他們的方法也別具一格,他們依靠花樣百出的實驗,他們喜歡講古里八怪的故事(在《魔鬼經濟學》中,列維特至少有一大半的時間是在講故事)。盡管他們都是很有趣的人,但他們這樣做不是為了好玩,他們的野心很大,試圖找出人類行為背后的理由,勾畫社會實際運行的方式。他們認為,經濟學的主題是人,而不是生產力、GDP;如果從飛機上鳥瞰經濟,那么人只有螞蟻那么大。必須把宏觀經濟這個大哈哈鏡打破,在家務、購物、婚姻、教育、健康、犯罪……等等五彩斑斕的碎片中尋找人類行為的動機。
新經濟學家還有一個共同的看法:人們都低估了人類固有心理模式的作用。我們確實知道自己會犯錯誤(我們經常會后悔就證明了這一點),但我們不知道為什么同樣的錯誤我們會一犯再犯?原因不在于我們愚蠢,只在于我們是人。我們每一個人都被自然賦予的心理工具所限制,盡管人類擁有所有動物中最好的工具,但仍然是有缺陷的工具。換言之,我們人類并不完美。由于人類不完美,所以我們也不能指望生活在完美的社會。經濟學最想告訴我們,的正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