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勤福
摘要:南宋名臣崔與之軍事思想相當豐富,其戰略思想大致是主張固守伺機;安邊實邊;軍民聯防與廣積軍備四個方面。其戰術思想是偵察敵情,知己知彼;連環筑壘,統一指揮;訓練士卒,增強實力;分化敵方,瓦解攻勢。崔與之的軍事思想具有可行性與實踐性兩大特點,他是一位具有文韜武略的名臣。
關鍵詞:南宋;崔與之;軍事思想
中圖分類號:K24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559-8095(2009)03-0041-06
崔與之(1158~1239)字正子,號菊坡,廣東增城(今增城市)人。南宋光宗紹熙四年進士,歷仕光宗、寧宗、理宗三朝47年,為官清正廉潔,淡泊名利,體諒民間疾苦,除弊興利,為朝廷所獎諭、為時人所稱頌。崔與之博學多才,其詩詞風格多變,頗有特色。本文擬以崔與之軍事思想為專題作一探討,以求教于專家學者。
一、崔與之的戰略思想
崔與之生于高宗紹興二十八年,于光宗紹熙元年(1190年,時年33歲)入太學,紹熙四年舉進士乙科,從此踏上仕途。當時北方兩個敵對政權金與夏,已是強弩之末,北方草原上游牧民族日益強大。在這特定的歷史時期,崔與之十分關注各方軍事力量的對比起伏,并形成了自己的軍事戰略思想。大致說來,崔與之的軍事戰略思想有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固守伺機。嘉定六年八月,金國內部發生變亂,衛紹王為其下所殺,次月,完顏殉即位,是為宣宗。是年秋冬,蒙古鐵騎大敗金軍,占領金河東、河北、山東九十余州。而嘉定七年正月,由于兩淮前線壓力甚大,崔與之臨危受命,出任揚州知府、兼淮南東路制置使,承擔鞏固前線、伺機收復北方失地的重任。崔與之深知南宋還不具備擊垮金軍、收復北方失地的軍事力量,因此,他離京赴任前曾多次上疏,指出:“金虜垂亡,惟定規模,以俟可乘之機”。崔與之清楚地認識到:只有固守邊境,積聚力量,才能伺機進擊金軍。由此,他在揚州任上訓練士兵、加固城池、修筑寨砦、積聚糧帛,積極備戰以尋求戰機。
嘉定十一年,金軍大舉進犯川陜、荊湖及兩淮。宋軍泗上一戰失利,宋廷追究江淮制置使李玨的責任,罷免李玨之職,要求崔與之與金議和。崔與之堅持:“虜垂亡,不可和,李公不可去。”他上疏指出:“中國所恃以待夷狄者,不過戰、守、和三事而已。唯能固守,而后可以戰,可以和,權在我也;守且不固,遂易戰而為和,權在彼也。”崔與之在列舉兩淮粉碎金兵進犯之各種有利條件及議和之害以后,表示:“乞別差通敏者,以任和議之責”,斷然拒絕議和。實際上,金軍雖騷擾南宋邊境,但亦無實力完全擊潰宋軍,最終仍是“金人深入無功”而作罷,和議之事亦寢。平心而論,雖然崔與之的議論中仍具有較為濃厚的夷夏之辨的落后思想觀念,但他分析雙方實力,指出在戰、守、和三者之間權衡,強調“唯能固守,而后可以戰,可以和,權在我也;守且不固,遂易戰而為和,權在彼也”。這一積極的固守伺機的戰略設想是完全可行的。時人已有“清獻(崔與之謚)料邊事如燭,照數計壑”的贊譽。
嘉定十三年,崔與之知成都府,后又兼四川安撫制置使,也基本采取這一戰略思想。
其二,實邊安邊。嘉定十二年正月,崔與之除秘書少監,兼國史院編修官,兼實錄院檢討官。抵臨安后,崔與之奏稱:“實邊而后可以安邊,富國而后可以強國。竊聞軍興以來,帑庾告竭,設若有警,束手無策,而后有請于朝,恐無及矣。臣區區此行,職所當為,義有可為,誓當糜捐以圖報稱,不敢為身計。至于廣科撥以寬民力,厚儲積以壯邊聲,陛下當為蜀計。”顯然,崔與之“實邊而后可以安邊,富國而后可以強國”的戰略思想是十分正確的。因為只有充實邊境戰備實力,才有可能長期與敵國抗衡。
崔與之的實邊以安邊的戰略思想,大致包括以下兩個方面:一是戰略物資的充實從民間籌措。因為當時南宋政府“帑庾告竭”,一旦有警,政府財政拮據,窘態可嘆,想依靠政府運輸戰備物資到邊境,實是畫餅充饑。因此,最實際的做法就是通過安定邊境百姓,“俾民復業,為國強邊”的途徑來達到籌措必需的戰略物資,達到“厚儲積”的目的。在揚州,崔與之建造倉庫十二座“積粟充裕”;在四川,“積極收市軍馬,……積米三十萬石,以備不測。蓄府庫錢至千余萬,金帛稱是。”顯然,崔與之所為十分有效。二是“寬民力”來達到“強邊”的目的。這與上一個問題密切相關。若想從民間籌措到必需的戰略物資,就必須讓百姓安居樂業,努力生產,百姓富則邊備足,邊備足則邊境安。崔與之認為:“立國之道在謹邊備,以為藩籬,安人心,以為根本。根本固,則藩籬壯。”由此,他建議朝廷對“曾經盜賊戎馬侵擾去處,稍加寬恤。去年殘欠,且與開豁,今年夏春,或免或減,等第施行,務要以系其心,寬其力”。在他看來,寬民力才能使百姓安,百姓安就能生產發展,生產發展則可以籌措到邊境所需物資,物資充備則邊境安。顯然,這是一條“富民”、“強國”、“安邊”之路。
南宋政府遇金軍南下便手忙腳亂,金軍暫退則“寢不經意”。崔與之洞悉雙方情狀,居安思危,指出:“殘虜雖微,窮獸必搏”,如果“朝廷幸目前之暫安,寢不經意,邊臣日上平安之報,而不言御備之方,正恐不待秋高,邊塵已聳,必有潰裂四出之患。”他請求朝廷下令“江淮制置司、安撫司軍帥邊守”,“豫為之圖,毋致臨期誤事。”顯然,崔與之的主張是十分正確的。
其三,軍民聯防。嘉定七年,崔與之赴揚州任之前便提出“選守將、集民兵為邊防第一事”,明確提出要依靠軍隊與民兵兩個方面,實行整體聯防。崔與之一到揚州,馬上令人“浚濠廣十有二丈,深二丈。西城濠勢低,因疏塘水以限戎馬。開月河,置釣橋。”又命“官軍沿城外羊馬墻內植柳樹六萬余株,以為禁限”,“州城與堡砦城不相屬,舊筑夾土城往來,為易以甓。因滁有山林之阻,創五砦,結忠義民兵,金人犯淮西,沿邊之民得附山自固,金人亦疑設伏,自是不敢深入”。在四川時,崔與之“乞移大帥于興元,雖不果行,而凡關外林木厚加封殖,以防金人突至。隔第關、盤車嶺皆極邊,號天險”。鳳翔之役,他“條畫事宜,密授諸將,隨宜酬答,謄榜諭陜西五路遺黎,俾筑塢自固,倚我軍為聲援。”顯然,崔與之身為前線指揮官,清楚地了解南宋軍隊戰斗力,深知僅憑軍隊不足自保,因此他提出軍民聯防的戰略思想,采取一系列措施,使軍隊與民兵互為依托,共同抗御外敵。事實上,崔與之在揚州、四川所采取的軍民聯防策略是成功的,阻止了金軍南下,保衛了國家。
自然,要使百姓能夠與軍隊配合,共同保衛邊境,首先仍是要讓百姓安心生產,要“寬其力”,讓他們積累一定的財富,如此,“不惟可以實邊,緩急可以為官軍聲援。”崔與之無論在揚州任上還是四川任上,都十分注重興利除弊,讓百姓安居樂業,發展生產。
客觀說來,崔與之所謂的“為官軍聲援”,實為軍民聯防之意,他的這種軍民整體聯防思想,要比單純依靠官軍高明很多。
崔與之積極備戰的努力,遭到茍且偷安、掌握實權的宰執反對,昏庸的寧宗下詔“以張惶為戒”。對此,崔與之并未屈服,上疏予以駁斥,他首先肯定“守邊以鎮靜為先,以張惶為戒,古今之通論也”,但強調“事勢有萌,猶戒張惶,備御未周,徒為鎮靜,識者隱憂”,他指出“諜聞燕山已立新主,韃靼又復交攻,
山東乘虛寇之,亦甚蹙迫。……彼境之人皆言其垂涎歲賚未得,欲以兵脅取,豈容無備?”由此,崔與之認為只有整合兩淮關隘、多置山砦、控扼淮口、訓練士卒,以守為戰,“非惟緩急不致誤事,亦可集事。”顯然,崔與之反駁有因、有力、有據,顯示出一位正直大臣的優良品質。
第四,廣積軍備。崔與之深知糧儲、軍馬等是戰爭必需的物資,必須廣為積累,一旦爆發戰爭,那么這些軍備物資就可起到支撐戰爭的作用。
崔與之對積累軍需物資予以極大熱情。初授潯州司法參軍時,他見“常平倉久弗葺,慮雨壞米,撤居廨瓦覆之”,郡守欲移常平倉儲以供它用,崔與之堅持不可。崔與之知建昌新城縣(今江西南城),“始至,歲適大歉,民有強發廩者,公折其手足以徇,因請自劾”,保護了倉廩糧食,故能“供億軍需,無窘蹙峻迫狀,邑境帖然。”
崔與之到揚州,由于“揚州倉廒少且圮壞,新糴無放處”,他于北門內修倉廒十二座,積粟充裕。到四川,他也指出:“實邊斯可安邊,益州為四路心腹,惟恃錢谷厚于他郡,軍兵帑庾告匱,宜厚儲積,以壯邊陲。”據史書記載:“蜀盛時,四戎司馬萬五千有奇。開禧后,安丙裁去三之一,嘉定損耗過半。比與之至,馬僅五千。與之移檄茶馬司,許戎司自于關外收市如舊,嚴私商之禁,給細茶增馬價,使無為金人所邀。總司之給料不足者,亦移檄增給之。……總計告匱,首撥成都府等錢百五十萬緡助糴本。又慮關外歲糴不多,運米三十萬石積沔州倉,以備不測。初至,府庫錢僅萬余,其后至千余萬,金帛稱是。”顯然,崔與之無論在揚州還是在成都,都積累了大量軍備物資,為抗擊敵軍起到了后勤保障作用。
綜上所述,崔與之雖是一位文臣,然其在抗金衛國過程中,形成了上述可貴的戰略思想,并賦予實踐,取得了預期的成果,這是值得肯定的。
二、崔與之的戰術與軍功
崔與之在具體戰術使用上有自己獨特的一套做法。細繹崔與之在揚州、四川、廣州數地的軍事行動,大致可總結出以下數條。
第一,偵察敵情,知己知彼。崔與之對“使間”十分注意,因為通過這些“間諜”偵察,可以了解敵方虛實動態,以便采取正確的對策。上述所引“諜聞”一段已經十分清楚地表現出崔與之的做法。他通過“使間”了解到金軍國內變亂、蒙古騎兵攻擊金軍、山東紅襖軍起義等北方動態,同時又深知金國由于未能獲得歲幣,“欲以兵脅取”,因此,崔與之以為應該對此早作準備,以防不測。
正由于他對敵方有比較深入的了解,因此常能提出一些獨到的見解。如他在揚州任上,“宰相欲圖邊功,諸將皆懷僥幸,都統劉璋承密札取泗州,兵渡淮而后牒報。璋全軍覆沒”,戰事不利,朝廷則馬上轉而企圖求和,崔與之分析時勢,認為:“彼方得勢,而我與之和,必遭屈辱。今山砦相望,邊民米麥已盡輸藏,野無可掠,諸軍與山砦并力剿逐,勢必不能久駐。況東海、漣水已為我有,山東歸順之徒已為我用,一旦議和,則漣、海二邑若為區處?山東諸酋若為措置?”崔與之的分析是基于對金軍透徹了解之上,他不以一戰勝負為依據,而是從當時雙方形勢來判斷,既批判宰執、邊將企圖僥幸獲勝而導致大敗、邊境危急的錯誤的軍事行動,又客觀分析局勢,指出南宋軍隊仍可固守,認為敗后議和將會遭受屈辱。顯然,崔與之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他在四川任上,也“厚間探者賞,使覘之,動息悉知,邊防益密”,如此就有效地了解金軍的動態,以便采取對應措施。
第二,連環筑壘,統一指揮。崔與之懂得戰場形勢是瞬息萬變,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只有把握全局,將戰場看作一個整體,修筑城鎮堡壘,互為犄角,協調聯防,才能取得有利地位,保持良好的對抗形勢。他曾分析兩淮戰場:“滁州合整輯關隘,以為障蔽。盱眙合措置山砦,以為聲援。楚州合經理清河口,守把淮口,以為控扼。輪日教閱,激作士氣,常時戒嚴,以守為戰”,才能開創有利局面。他指出:
用兵如奕棋,置子雖疏,取勢欲接,旁角失勢,復心勝之。今局面似少差,使智者臨枰,不過急于求活。萬一敵以疑兵牽制盱眙,以勁兵由他道而來,則孤城隔絕于外,將有腹背之憂,豈能涉遠相援?乞移大將近里以養威,卻于統制官中選智勇可當一面者,總戍山城。蓋滁與盱眙,距天長各百三十里。大將駐天長,虎視四郊,則臨機隨勢策應,出入變化,不為敵所窺,而淮東備御之勢全矣。
因此,他在“淮陰、寶應、滁州,筑城浚壕,措置守御”,“楚州青河口,寇所必趨,無險可恃。……公乃筑城置戍,可守可戰。申請乞置副都統于楚州,以總內外之兵。于是,山陽、淮陰如常山蛇”,“公權宣撫兼制置,申明賞罰,措置有方,首擊尾應,敵不敢犯。”如此互相支持,聯為一體,有效地阻止了金軍南下。
崔與之還強調要統一指揮,不能各自為戰,頭痛醫頭,腳痛治腳,認為這不利于整體戰局。“時議將姑闕兩淮制置,命兩淮帥臣互相為援”,崔與之認為罷免兩淮制置使是錯誤的舉措:“兩淮分任其責,而無制閫總其權,則東淮有警,西帥果能疾馳往救乎?東帥亦果能疾馳往救西淮乎?制閫俯瞰兩淮,特一水之隔,文移往來,朝發夕至,無制閫則事事稟命朝廷,必稽緩誤事矣”。南宋后期將領各自為政、互相提防之事屢見不鮮,若罷兩淮制置使,則兩淮戰局危矣。史書明確記載,崔與之帥蜀時,便有劉昌祖、王大才互不支援之事。
崔與之的做法確實取得了成效,他在揚州任上,控制了兩淮局面;在四川任上,則保持了巴蜀安全,金軍不敢貿然南下,不敢深入南宋腹地,這對南宋來說贏得了寶貴的時機。遺憾的是,崔與之離任后,“史相(彌遠)以其黨鄭損代,至,議棄四州地,于是劍門之險與虜共矣……鄭(損)雖以此得罪,國家首蜀尾淮,上流失勢,漸不可支。蜀士夫流離出峽,言之必流涕”,南宋陷入危局。
第三,訓練士卒,增強實力。為了有效地防御金軍進襲,崔與之平時注重訓練士卒,提高戰斗力。
崔與之認為:“備御之計,人患兵少,公獨以兵不在多,在素練耳。”因此,他在揚州任上,把諸軍分作三等教閱,以提高戰斗力。《宋丞相崔清獻公全錄》卷一《言行錄上》記載:
弩手,以年力高強而善射者為上,挽踏施放合格者為中,余為下。槍手,以身材及等仗而有膂力者為上,雖不及等仗,而少壯善擊刺者為中,余為下。騎兵,則以人騎輕捷,武技精熟為高下。先布陣勢,縱橫來往,用草棒相擊,以習刀法。或用包頭氈槍,馳逐格刺,以習槍法。然后大走馬圓射,用拒馬圍隔射,垛至四十步,施放三箭,來往四遭,精熟又加步數,五日一赴州治教場閎習,委幕僚督視籍中否,優劣月終比較,賞罰則親按激犒。練習既久,上等出等,中等為上,下等為中,人皆可用。戰則上等居前鋒,中等佐之;守則上等當沖要,中等助之,下等供戰守雜役。遇敵戰勝,賞亦有差。仍下諸州縣屯戍、一體行之。由是淮東軍聲大振。
同卷中還有筑五山寨,“料簡丁壯,選材力服眾者,假以官資統之”,招募萬弩社、萬馬社人員,“仍選材智出眾者統之”,官府略以經濟資助,便能取得較好的效果。
第四,分化敵方,瓦解攻勢。為更有效地瓦解金軍攻勢,崔與之采取分化敵軍的措施,其重要措施便是重賞投奔南宋者。據《宋史·崔與之傳》載:“初,金人既弊,率眾南歸者所在而有,或疑不敢納。與之優加爵賞以來之。未幾,金萬戶呼延械等扣洋州以歸,與之察其誠,納之,籍其兵千余人,皆精悍善戰,金
人自是不敢窺興元。既復鏤榜邊關,開諭招納,金人諜得之,自是上下相疑,多所屠戮,人無固志,以至于亡。”自然,該傳或有夸大之嫌疑,但至少體現了崔與之在具體對抗過程中,所采取的瓦解敵方的戰術有一定的效果。
崔與之還采用這一措施對待廣州摧鋒叛軍。當時叛軍“縱火惠陽郡,長驅至廣州城”時,崔與之“肩輿至,開諭禍福,又遣門人李昴英、楊汪中縋城親諭之”,如此,大部分叛軍投誠,只有少量首謀者逃亡端州,不久亦為崔與之平定。
三、崔與之軍事思想評價
崔與之并非以軍事家著稱,然而在特定的歷史時期,這位“文臣”則形成了上述軍事思想。那么如何評價崔與之的軍事思想呢?筆者以為至少以下幾個方面值得注意。
一、其軍事思想的可行性。南宋中期,宋軍已沒有像初期岳飛、韓世忠等能征慣戰的名將;韓侂胄專權,輕開邊釁,導致開禧失敗,辱國殃民;宰執史彌遠“獨相九年,擅權用事,專任儉壬”,結黨營私,軍事上則畏懼退縮、指揮失當。對照南宋,金軍雖稍有小勝,但實力大不如前,且北方夏國、新崛起的蒙古汗國亦對它威脅頗大,因此只能在四川、兩淮給南宋施以一些壓力。在這種特定歷史條件下,南宋采取固守伺機的戰略策略是完全可行的。另外,實邊安邊策略亦完全可行,如果沒有充足的軍備物資,怎能堅持較長的抗金時間?崔與之之所以能在揚州、四川抗擊金軍,與他在邊地積累大量軍備密切相關。史稱崔與之“自庚辰冬到官,留意軍儲,并收正色,二三年間,所積頓厚。壬午秋,省倉見管二十九萬余石,歲支有余。……通計舊糴三十余萬石,專備經常外不測支用。”
軍民聯防思想的可行性更為突出。南宋中期,宋軍“軍政不立,戎帥多不協和”,在許多戰役中失利,甚至有些軍隊嘩變、騷亂,已經充分說明僅憑南宋軍隊單方面進行抗擊來敵,已經行不通,只有更廣泛地發動百姓一起來參加保家衛國戰爭,才能保衛家鄉、鞏固國家。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崔與之的軍事戰略思想是可行的,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不失為一種明智的做法。
二、其軍事思想的實踐性。南宋中期孝、光宗之后,當時能提出一套比較完整的軍事思想者十分少見。即使像胸有屠龍之志的陳亮,其軍事思想也僅是停留在書面上,并沒有付諸實踐。而大部分文臣點點滴滴地提出一些戰略、戰術設想,也未經過戰爭驗證,實是紙上談兵。比較而言,崔與之則是在擔任具體職務時對戰爭態勢進行分析后,提出自己的一些設想,大到戰略構思、小至具體措施,許多已經通過戰爭進行了驗證。據史書記載,崔與之在揚州、四川數次決策中確實起到作用。比較典型的是,安丙結交西夏攻擊金軍,崔與之根據自己所了解的西夏策略及國力,反對發動對金軍的戰爭,安丙不聽,導致失利。他在揚州、四川任上都廣為修筑堡壘、實施聯防,在抵抗金軍的戰爭中取得了較好的效果。他注重訓練士卒、提高他們的戰斗力,亦是戰前必要的措施。如劉璋等渡淮攻泗州,全軍敗覆,崔與之馬上從揚州撥去敢戰精銳兩千八百人,“皆平時素練之士,盡可為用”,如此便有效地穩定了局勢。至于分化瓦解金軍,在戰爭實踐中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正由于崔與之軍事思想的可行性、實踐性,在當時諸大臣中確實是鳳毛麟角,故“諸臺以公長于應變,列辟賓守”,委以要職。兩淮告急,授崔與之揚州之職;四川危殆,“二虜交攻,往來寇蜀,益都謀帥難其人”,即遣與之守四川。顯然,當時執政者對崔與之的能力是肯定的。
《宋史·崔與之傳》“論曰”:“唐張九齡、姜公輔、宋余靖皆出于嶺嶠之南,而為名世公卿,造物者曷嘗擇地而生賢哉?先王立賢無方,蓋為是也。番禺崔與之晚出,屹然大臣之風,卒與三子者方駕齊驅。”此從嶺南大臣之“賢”立論,自是可以成立。然玄宗時張九齡為相,識安祿山狼子野心;德宗時朱泚叛,姜公輔屢獻奇策取相位,就他們軍事思想與軍事實踐來說,卻無法與崔與之相提并論。余靖在桂州任上平定儂智高,實有軍功,然其軍事思想與軍事實踐與崔與之相比,似亦不逮。因此,就文韜武略而言,崔與之不但超越張、姜、余諸賢,而且實際軍功亦更為突出。
責任編輯:孫久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