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發展社會學家拉吉·帕特爾博士在《糧食戰爭》中斷言,全球的糧食生產呈“穩定步”增長的趨勢,供應端不是問題,市場的波動在很大程度上是“控制市場力量的力量”作用的結果。而這些“控制市場力量的力量”之間正在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殘酷戰爭。居于這場戰爭優勢地位的是美國的國家力量、國際金融大鱷、世界糧食巨頭、食品工業巨頭、超市巨頭數量龐大且處于被動地位的是農民和消費者,還有世界貿易組織、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國際組織。
糧食陰謀
拉吉·帕特爾描繪了一幅令人震驚的全球糧食陰謀圖,揭露了發達國家政府和農業寡頭企業之間相互利用以剝奪生產者和消費者的事實。他描繪了全球食物產業鏈,從農民(農業工人)、農場主、農業巨頭企業、超市和消費者,形成了一個“沙漏式”的食物體系:在沙漏的上端和下端分別是數量龐大的生產者(農民)和消費者;沙漏中間的瓶頸部分是生產者和消費者溝通的通道——食品企業,它決定以什么價格從生產者那里收購原料,以什么價格賣給消費者,在這個過程中,生產者和消費者在慢慢地喪失糧食和食品的定價權。
在作者筆下,“綠色革命”、“基因革命”、“人口控制”等,不再只是中性或者積極意義的代表,而是英美權勢集團對人類賴以生存的基本物質——糧食的控制手段和陰謀。比如,2D07年12月18日,美國眾議院通過了自1975年以來的首個能源法案,要求減少石油進口,大幅增加乙醇等生物燃料的添加比例,其實質是把出口的糧食轉化為乙醇燃料。這個法案使得玉米被大量用于制造生物能源,導致糧食價格上漲,成了全球范圍糧食危機的一個大禍根。美國一面大量買入工業品,庫存增加以防工業品漲價;同時廉價出口糧食,把其他國家農業擠垮,進一步讓農業上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歐美政府的背后,是國際金融大鱷和四大糧食寡頭企業。他們的做市和投機行為造成小麥、大豆等農產品價格狂漲,壟斷了世界糧食交易量的80%。擁有糧食定價權的四大糧商在近30年的歷程中,隨著政府漸漸“退出”糧食市場,不僅占據了從選種、耕種、農藥、產量、儲藏、運輸等各個環節,也在不斷地擴大其政治影響力。而因此被資本“綁架”的政府也在國家利益和民主包裝的掩護下,力圖推動糧食的政治化,從而使得糧食的本來面貌,變得更加模糊不清。最終,糧食作為一項關乎國計民生的生活必需品,成為國際政治硬實力的一項標志,嚴重威脅著世界糧食的穩定與安全。
糧食問題
關于糧食危機、糧食是否需要戰略儲備以及是否有必要確保耕地紅線的問題上,不少主流經濟學家持樂觀態度。其中張五常先生的說法相當具有代表性,他用一句夸張的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即如果糧食價格足夠高,那么上海的大街上都會種滿糧食。”還有經濟學者認為,以后的糧食生產技術會導致立體栽培的大量采用,也就無須占用很多土地資源。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瑪提亞森的研究卻表明,饑餓并非來自于缺少足夠的糧食,而是因為窮人買不起價格昂貴的食品。由此看來,只靠自由市場調節機制,并不能自動解決糧食問題,這其實和農業這個產業的特征是密切相關的。
農業生產具有周期長、轉型慢、生產者的風險承受能力普遍較差等特點。如果生產者完全跟隨市場信號,在看漲的鼓舞下全力投入,很可能等到的是暴跌后的破產結局。糧食價格的暴漲暴跌帶給生產者更多的只是傷害,而不是市場自動調節的好處。全球的糧食生產者,特別是發展中國家的糧食生產者的處境仍是一如既往的艱難,他們既與自然災害、落后的生產力作斗爭,又一直在與市場作戰。在目前的農業技術水平下,農業不可能具有和制造業、服務業同樣的經濟學特性,因此也就很難簡單地套用一些經濟學理論。
市場是一只神秘的手,在主流經濟學理論里,它有調節供給和需求自動達到均衡的作用。然而,現代經濟的實踐卻揭示了另一種力量,即政府之手。它具有規制和約束限制的作用。是左手(市場)還是右手(政府)更有力量,對于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答案。如果考慮國際政治和跨國集團的因素,那么基于國家利益,政府和跨國寡頭企業將是更強大的“控制市場力量的力量”,在這種情況下,經濟學已經無力對此給予充分的解釋。
農業技術革命與全球化反思
糧食是國際政治陰謀的工具嗎?作者指出,糧食武器被發達國家經常用來打擊、改變進而控制受援國的農業生產體系,讓這些國家形成對援助國的經濟依賴與政治依賴。如1965年~1967年,美國總統約翰遜曾對印度采取限制出口糧食的政策,從而最終迫使印度改變其反對美國入侵越南的外交政策。無獨有偶,1994年,朝鮮連續幾年歉收,糧食短缺,美國聯合日本、韓國對朝鮮提供糧食援助,但條件是朝鮮必須放棄核計劃。
基因技術和生物工程是控制別國人民的手段嗎?作者也給出了不少事例,20世紀80年代阿根廷發生了嚴重的債務危機,為了償還債務,政變上臺的軍政府在美國政府的支持下,在農業領域快速實行私有化,價格便宜的農田被大型外國食品企業或基金收購用于大面積播種轉基因抗農達大豆。等到這種轉基因播種到一定規模,糧食寡頭企業孟山卻宣稱要收取種子的專利費,阿根廷農業部不得不成立一個補償基金;更為致命的是由于基因改變,抗農達大豆種子能夠選擇的只有孟山都公司生產的除草劑;而且,轉基因大豆采取一種叫做“直接播種”的方式,用一種龐大的機器將大豆種子自動塞到幾厘米深的小洞里而不需要翻耕,這使得害蟲和雜草與孟山都的轉基因大豆一起生長,從而加強了種植者對了孟山都除草劑的依賴性。這種改造使得大規模的森林為大豆田讓路,機器替代人工,農民一貧如洗,傳統農區受到飛機噴灑的抗農達除草劑的嚴重影響。到2004年,阿根廷的轉基因作物種植面積為20400萬畝,在種植面積上僅次于美國,與之同時上升的數字是生活在貧困線下的人口比例,這個數字在1970年僅為5%,1998年變為30%,到2002年,增至51%,以前所未聞的營養不良人口,上升到約占總人口的11%-17%。
是國際化和生物技術革命本身出了問題,還是他們被錯誤地操縱?我們應該反對國際化和生物技術革命嗎?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我們需要公平的游戲規則,而不是這樣一種由富國通過不合理的“國際規則”,向窮國轉嫁經濟危機的財富掠奪的戰爭。農業新技術是有益的,但如果一種已申請專利的除草劑只能用來對付特定雜草,需要購買高昂的種子和配套的除草劑,就會使得農業生產被利益集團控制,農民的收益流失嚴重。甚至有些轉基因巨頭正在加緊研究“終結者”或者“背叛者”技術,前者使得作物種子在收獲季節自殺,農民無法保留其進行下一季的播種,后者使得作物內部的基因啟動因子只有在特定的化學誘導劑的作用下,才能夠被激活。這兩項技術都將加強農民對巨頭的依賴,這是不道德的公開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