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大改革視野下的農地流轉“大洗牌”已成定勢
土地是最基本的生產資料,是億萬農民的衣食父母,是農業發展的基本要素。近代革命以來,無論是孫中山提出的“耕者有其田”主張,還是中國共產黨領導農民實行土地革命,土地始終是改造社會的突破口。
土地入股:
工業浪潮中的改革抉擇
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潛在的改革需求在逐漸遞加。大江南北,廣東南海、江蘇昆山、浙江寧波等地,一些破冰性試驗已成風起云涌之勢。這些沿海發達地區的農村,挾思想解放之理念,走上了一條農地流轉服務工業,農村向城市轉型的道路。
1992年,在廣東省南海,一些村莊作出了與“包產到戶”截然相反的選擇。幾個村莊的土地被集中起來統一作價入股,統一規劃經營,興辦各類企業。土地的收益,按照51:49在集體和農民之間分成。1992年的廣東南海,羅村鎮、里水鎮、平洲區的集體土地股份制合作,被視為“南海模式”,并得到了一定范圍的推廣,這也是中國最早的農村土地流轉版本。

“南海模式”成效非常明顯。10年后,南海市一半的工業用地都是集體所有性質,三資企業紛紛涌入,入股的農民則獲得了較高回報。“南海模式”獲得普遍好評的同時,也引起了上層的高度關注。在其他地方,類似試驗還在繼續進行,效果也很快顯現。
1992年,率先完成農村城市化的深圳福田區上步村,如今已是特區的繁華市區。以村集體資產和土地入股而組建的上步股份公司,以不錯的分紅回報村民。從1992年開始,該公司每年分紅逐年增加,再加上城市化后地產升值,村民財產性收入呈現大幅增加之勢。
在工業化、城市化進程同樣飛速發展的江蘇,數年后,出現了“南海模式”的升級版——“昆山模式”。江蘇昆山緊鄰上海,是外資企業建廠寶地,但苦于建設用地有限,高昂的地價令一些廠家望而卻步。于是,村集體創造性地復墾農地,獲得非農建設用地的指標,然后向本村農戶“招標”,單個或者幾個農民聯合起來修建廠房,再賺取豐厚的租金收益。
昆山模式迎合了工業浪潮對于土地的急需形勢,也得到了銳意改革的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成效也頗為顯著。短短的5年時間里,昆山便新增建設用地8.25萬畝,其中四分之一來自于這種“昆山模式”。
同樣是改革開放的前哨,地處沿海的浙江,是中國人均耕地最少的省份之一,人均耕地不到0.5畝。2001年初,寧波市委決定,在江東區試點農村股份合作制。村集體將土地換來的補償資產和原有的集體財產積累以及經營性用地資產合并起來,成立股份合作社,集體資產量化到個人,農民每年按股份獲取紅利。
該市江東區的寧江村,是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示范村,也是改革試點的重點村。該村參照《公司法》設立了股東代表大會、董事會、監事會。原村委會被撤銷,取而代之的是寧江股份經濟合作社。1.36億的集體資產被分為136萬股,每股為100元,股份分為“人口股”和“農齡股”。集體資產的30%作為“人口股”,由2000名村民均分,另外70%按照在村里的工作居住年限進行分配。
2006年底,寧江股份經濟合作社的資產迅速上升至1.9億元。據有關部門統計,2001年到2008年,進行股改的七年間,寧波城市化帶來的失地農民問題,借由“寧江模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決。
“耕地競拍”:
向規模化現代農業挺進
允許流轉土地經營權,農業的集約化經營便具備了硬件條件,可大規模從事農業生產,擺脫小農經濟,加速中國農業的現代化和全球化步伐。所以萬眾矚目的農村改革,攻堅求變的關鍵在如何把“蛋糕做大”,農地承包經營權流轉改革首當其沖。
其實,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流轉,并非一樣新鮮事物。早在改革之初的上世紀80年代,在一些經濟較為活躍的農村,互換、委托代耕等早期流轉形式就已經出現。但是,這些地方的承包土地,規模普遍偏小分散,致使勞動生產率低,產品競爭力不強。因而,需要通過土地的有效流轉,將分散的土地集中經營,實現規模化經營。
2008年9月11日,是一個將被載入中國農村改革史的重大日子。這一天,河南省沁陽市勞動大廈二樓會議室內人頭攢動,坐滿了來自該市的上百名農民。當天,沁陽市首批20宗2200.06畝土地的經營權,分別以公開競拍、談判等方式出售,70位競拍人積極參加。
隨著拍賣師的一記錘響,沁陽市太行辦事處39.06畝土地的經營權,以每畝420斤小麥的價格被村民張小隨拍得,同時也宣告我國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第一次公開拍賣成交,業界對此譽為“中國農村第一錘”。
事實上,進行這次公開的競拍之前,沁陽當地的農村土地流轉已經廣泛存在。以西萬、水南關為代表的一些鄉村,在依法、自愿、有償的原則下,摸索出了符合實際的集約經營、對外承租等流轉模式,節約了土地資源,實現了轉產農民與種糧大戶、農業公司的雙贏。
值得一提的是,2007年9月份,紫陵鎮西紫陵村以“空心村”治理中獲得的270畝土地為試點,采取農民土地入股的形式,組建農業專業合作社,嘗試開展土地集約化經營,為沁陽改革提供了有益經驗。目前,沁陽市土地流轉共涉及12個鄉鎮162個村8500農戶,流轉面積達29963畝,占全市耕地的7.13%。
不過,雖然土地流轉的總量不斷增加,但農戶自發流轉仍占據了很大份額,這對穩定農村的土地生產不無隱患。基于促進農村土地的自發性流轉向高效、公平、公開流轉轉變的考慮,沁陽市開始嘗試通過政府組織,并充分考慮農民意愿的情況下,搭建農村土地公開拍賣經營權平臺。2008年6月份,沁陽市在全省率先成立市鄉村三級土地流轉服務平臺。該中心的職能包括,“負責建立全市農村土地流轉信息平臺,收集發布農村土地流轉的有關信息;深入開展農村土地流轉有關問題調研,及時提出對策建議等”。通過土地流轉服務中心的三級服務體系,村民和農業經營組織法人代表能全面了解出讓土地的各種信息,及時做出有效的投入和產出評估。
家庭承包制+專業合作社,沁陽市開啟的中國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公開拍賣先河,成為農村土地流轉的有益嘗試。2008年9月,胡錦濤總書記視察時,對沁陽做法給予了肯定。此前,被國務院確定為“全國統籌城鄉綜合改革配套試驗區”的重慶、成都兩地,在土地流轉方面也進行了一系列先期試驗。
四川經濟重鎮成都市制定了《關于推進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的意見》,確認了轉包、租賃、互換經營和入股等四種流轉方式。這些解放思想的改革舉措力度頗大,被一些專家譽為“第三次土地革命”。
重慶麒麟村,一個500多人的西部小山村,3年前在村主任余安全的帶領下,已經開始了土地入股試驗。作價入股的土地被用來種植一家果業公司提供的優質柑橘。比南海、昆山和寧江等地走得更遠的是,這些股份屬于一家公司,公司自負盈虧。
當麒麟村的公司模式引起軒然大波被暫停后,相鄰的涪陵區大順鄉清風村繼續改革,用農業合作社的形式承載村民作價入股的土地,在這些土地上種植的是有機稻米。這種做法在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召開后,得到了高層和政策上的首肯。
2007年,重慶市獲批“國家統籌城鄉發展綜合試驗區”,旋即該市工商局推出了《服務重慶統籌城鄉發展的實施意見》,允許農民以土地直接入股創辦合作社或公司,鼓勵農民自愿出讓承包地和宅基地換取城市養老等社會保障,以釋放更多的非農用地。
與沿海發達地區的農地流轉服務工業模式相比,“重慶模式”“沁陽模式”因要求不能改變農業用地性質,鼓勵農業合作社形式,因而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
改革仍在不同層面繼續。在中國北部的山東省寧陽縣,走上了“股份+合作”的土地流轉路子,創造了新穎的“底金+分紅+勞務收入”的土地流轉分配方式。
在安徽鳳陽的小崗村,土地流轉早在2002年就已經啟動,如今作為小崗村的特色農業,葡萄、雙孢菇、苗圃所占的600畝土地,全部由本村村民流轉而來,占據了原小崗村土地面積的1/3強。
該村的十幾戶農民,早已以每畝500元的價格,把自家土地出租給一家上海養殖公司,發展規模養殖,年終參與分紅。這些農民有的外出打工,有的則成為企業員工,每人每月可以從養殖公司領取600元左右的工資。
土地流轉盤活了農村經濟資源,因而受到了眾多群眾的歡迎。今年3月份,小崗村村委會針對土地流轉進行了一次書面調查,80%以上的人同意土地流轉。
從農戶自發開啟探索之旅,到“南海模式”、“昆山模式”悄然試水,再到“重慶模式”、“沁陽模式”蔚然成風,農地流轉改革的恢宏藍圖上,已是各類“改革試驗區”林立。隨著各地陸續作出破冰之舉,農村大改革視野下的農地流轉“大洗牌”已成定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