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銀行開立了銀聯信用卡,卻在另一家銀行取款時被犯罪嫌疑人竊取了信用卡的信息和密碼。隨后,犯罪嫌疑人多次在這兩個銀行利用竊取的信用卡信息和密碼盜取持卡人的存款。持卡人在找不到犯罪嫌疑人的情況下,以銀行疏于管理為由,將兩家銀行同時告上了法庭。那么,持卡人的損失,該由哪家銀行承擔,還是該由兩家銀行共同承擔呢?2009 年5月28日,經過江蘇省淮安市兩級法院的審理后,終于有了終審答案。據悉,因銀聯信用卡跨行被盜用引發的官司,在江蘇尚屬首例。
銀聯信用卡跨行被盜刷
現年38歲的梁毅,是江蘇省淮安市人。梁毅在淮安市做飲食小生意,因生意需要,于2005年5月18日在建設銀行淮安楚州支行(簡稱楚州建行)中山分理處開立了一張龍卡儲蓄卡,主要用于存取現金。為了使用方便,梁毅于2006年2月21日在該處將原卡換成了具備銀聯功能的龍卡儲蓄卡。
2008年1月9日晚8時左右,梁毅考慮到第二天供應商要來結賬,在回家的途中路過中國銀行淮安分行(簡稱淮安中行)城中淮體分理處時,便到該分理處的自助服務區取款2000元。次日,因結賬的錢款不足,梁毅便來到小店旁的楚州建行準備再取1000元。可是,讓他吃驚的是,他發現一夜之間,卡內的存款整整少了3.2萬元。
“銀行卡一直沒有離身,怎么會莫名其妙地少了幾萬元呢?會不會是銀行的電腦出了什么問題?”梁毅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來到銀行柜臺前查詢。銀行工作人員經查詢,發現梁毅所持信用卡在12小時內被刷卡十多次。梁毅感覺情況不妙,在銀行工作人員的提醒下,立即打電話報警。
公安機關經偵查發現:2008 年1月9日晚6時左右,犯罪嫌疑人在淮安中行城中淮體分理處的自助服務區安裝盜取信用卡信息和儲戶取款密碼的工具。同日晚7時42分左右,梁毅到該分理處的自助服務區取款時,其信用卡信息和密碼被犯罪嫌疑人盜取。當日深夜11時40分至42分,犯罪嫌疑人在淮安中行車站自助服務區先后從梁毅的龍卡儲蓄卡賬戶上竊取2500元和500元,淮安中行收取2次手續費8元。次日凌晨6時24分至6時35分許,犯罪嫌疑人在建設銀行淮安健康支行的ATM機上先后八次每次竊取梁毅龍卡賬戶2500元,共計2萬元。同日上午9時13分許,犯罪嫌疑人在建設銀行淮安健康支行的ATM機上以轉賬方式竊取梁毅龍卡賬戶9000元至犯罪嫌疑人開立的儲蓄卡上。可是,經過幾個月的偵查,卻沒能破案。
責任誰來擔相互扯不清
事情發生后,因犯罪嫌疑人一直未被抓捕歸案,梁毅便要求銀行承擔賠償責任。可是,梁毅信用卡的被盜發生在不同的銀行,這讓梁毅感覺有點棘手。梁毅認為自己的信用卡是楚州建行發放的,而自己又是在淮安中行取款時被盜取了信用卡信息和密碼,兩個銀行均應該承擔賠償責任。可是,他與楚州建行交涉時,楚州建行認為信用卡信息和密碼是在淮安中行被盜取的,建行在信用卡被盜的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差錯,不承擔賠償責任。而他去與淮安中行交涉時,淮安中行以自己與梁毅沒有儲蓄關系為由,拒絕承擔任何責任。就這樣,梁毅就像一只皮球在淮安中行與楚州建行間被踢來踢去。在經過多次往返奔波交涉無果后,梁毅于2008 年5月13日來到淮安市楚州區人民法院,將楚州建行和淮安中行推上了被告席。
在法庭上梁毅說:“在2008 年1月9日和2008 年1月10日,本人的信用卡被他人冒領11筆錢款共計3.2萬元。經公安機關偵查查明,因犯罪嫌疑人在淮安中行所屬的淮體分理處安裝了盜竊信用卡的信息設備,致使本人的存款被他人冒領,本人無任何過錯。雖然本人的財產損失是盜竊者所為,但在未破獲之前,楚州建行作為合同當事人,淮安中行作為有過錯方應當先承擔賠償義務。”
楚州建行辯稱,從梁毅儲蓄卡的交易記錄顯示,梁毅2008 年1月10日在建設銀行淮安市健康支行ATM機上取現8筆金額2萬元,同日在該行ATM機上轉賬1筆金額9000元。依據《銀行卡業務管理辦法》規定:發卡銀行依據密碼等電子信息為持卡人辦理的存取款、轉賬結算等各類交易所產生的電子信息記錄,均為交易的有效憑據。發卡銀行可憑交易明細記錄或清單作為記賬憑證。本行據密碼等電子信息為持卡人辦理了取款、轉賬業務,履行了兌付業務。2008 年1月9日,在異地ATM機上發生的事項,與客戶同發卡行之間的儲蓄合同履行沒有必然和直接的聯系,非發卡行的能力所能控制,發卡行無需承擔賠償責任。
淮安中行辯稱,梁毅持建行龍卡在中行使用,中行屬于代理人,作為代理人中行已履行了代理職責,為梁毅提供了方便,代理結果應歸屬于被代理人楚州建行。中行已盡了代理人的責任和義務。中行在交易場所履行了告知義務,告知客戶防止密碼失竊。根據《銀行卡業務管理辦法》規定:發卡銀行對持卡人的資信資料負有保密的責任。因此,持卡人銀行卡資料失密的責任在發卡行建設銀行,與淮安中行無關。
擇法不相同結果兩相異
楚州區法院經審理后認為,楚州建行因向梁毅發行了龍卡,與梁毅存在儲蓄合同關系。楚州建行向梁毅發行的龍卡,能在具有全國銀行卡聯合組織成員資格的其他銀行進行跨行交易。在跨行交易中,其他銀行是楚州建行的代理行,與梁毅不存在直接的合同關系。
本案中,公安機關尚未抓獲梁毅龍卡存款被盜案的犯罪嫌疑人,盡管梁毅龍卡賬戶存款被盜取是由犯罪嫌疑人所為,但不能免除銀行的責任。梁毅既可以要求發卡行楚州建行為合同當事人承擔合同違約責任,也可以要求淮安中行承擔未能保障交易場所安全義務的侵權責任。現梁毅選擇要求淮安中行承擔侵權責任,符合法律規定,對此予以支持。因合同糾紛與侵權糾紛是不同的法律關系,當事人只能選擇其一,而不能就同一事實同時主張合同權利和侵權賠償權利。楚州建行與梁毅是儲蓄合同關系,梁毅主張要求楚州建行承擔侵權賠償責任,因楚州建行在梁毅龍卡賬戶的存款被盜取過程中無過錯,不應承擔過錯賠償責任,故對梁毅該主張不予支持。
2008年11月13日,楚州區法院依據法律的有關規定,作出一審判決,判決淮安中行給付梁毅賠償款3.2萬元;駁回梁毅的其他訴訟請求。
一審判決后,淮安中行不服,向淮安中院院提起上訴。在上訴中,淮安中行提出:本行履行代理義務沒有過錯,犯罪嫌疑人是侵權人,不應由本行承擔侵權責任。
淮安中院經審理后認為,梁毅的財產損害后果雖然是由第三人(即犯罪嫌疑人)的侵權行為直接造成的,淮安中行與第三人客觀上未實施共同的侵權行為,在主觀上也不存在共同的過錯,但淮安中行作為金融服務的提供者并不能免責。淮安中行與楚州建行參加全國銀行卡聯合組織,取得其成員資格,進行銀行卡聯網合作。梁毅是消費者,淮安中行是提供金融服務的企業。梁毅持其在楚州建行開辦的龍卡儲蓄卡,到淮安中行的營業網點辦理取款業務,淮安中行向其收取手續費,在淮安中行與梁毅之間建立了服務合同關系。淮安中行作為經營者對消費者負有安全保障義務,該義務屬服務責任的范疇。淮安中行作為專業從事金融服務的機構,應當預見和防范其所設置的ATM機等服務設施可能存在的不安全因素,但其沒有適當地履行自己的安全保障義務,使其處于非正常的工作狀態,未能有效保障交易安全,導致交易過程中儲戶的銀行卡信息被竊取,進而導致儲戶存款被盜取的后果,對該損失的發生顯然存有過錯,應當承擔不作為的侵權責任。在實際侵權人不能確定的情況下,原審判決淮安中行直接承擔侵權損害賠償責任并無不當,應予維持。淮安中行在向梁毅承擔賠償責任后,有權向涉嫌犯罪的侵權行為人追償。淮安中行稱其與梁毅沒有合同關系,且實際侵權人是犯罪嫌疑人,不應由其承擔賠償責任的上訴請求不成立,不予支持。2009年5月28日,淮安中院依據法律的有關規定,作出了“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判決。■
(文中人名系化名)
編輯:孫薇薇jcfysww@126.com
法博士點評
如今,信用卡都具有銀聯功能。發卡行推廣銀聯標準卡,持卡人可以在不同銀行之間、不同的區域之間享受服務,這給現代人的生活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可是,一張小小的銀聯信用卡,一旦發生糾紛,便讓人感到十分的棘手,無所適從。本案就是一起很典型的銀聯信用卡的糾紛。而法院的判決讓很多人無法理解。為什么不是楚州建行承擔責任,或是由楚州建行和淮安中行共同承擔責任?難道法院判決錯了嗎?
有關法律人士指出,持卡人在銀行使用銀聯信用卡,雖然都是與銀行發生聯系,卻存在著不同的法律關系。持卡人與發卡銀行之間,是儲蓄合同關系,一旦發生糾紛,雙方承擔的是合同責任。而持卡人持卡在發卡銀行之外的任何一家銀行使用時,提供服務的銀行只是發卡銀行的代理行,持卡人與提供服務合同的銀行之間,只是服務合同關系了,持卡人就是消費者,而銀行就是提供服務的經營者,一旦發生糾紛,雙方承擔的是侵權責任。因此,銀聯信用卡一旦發生糾紛,就存在侵權責任與合同責任競合的可能。在不同責任競合的情況下,當事人可以選擇不同的途徑進行救濟,但二者只能擇其一。選擇的途徑不同,法律后果自然不同。
本案中,梁毅選擇的是侵權責任賠償途徑,因淮安中行是侵權責任的當事一方,而楚州建行并非侵權責任的一方,賠償責任只能由淮安中行獨立承擔。如果梁毅選擇合同違約責任,則因淮安中行非合同責任方,而楚州建行為合同責任方,那么法院的判決結果正好相反,應由楚州建行獨立承擔責任,而淮安中行不要承擔任何責任。不論哪個銀行承擔責任,責任的最終承擔者為犯罪嫌疑人。承擔責任的銀行都可以向犯罪嫌疑人追償。因此,法院的判決是完全正確的。
根據法律的規定,適用法律的選擇權不在法院,而在當事人,當事人可以選擇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法律來維護自己的權利。至于當事人主張何種責任最有利,應當根據受到損害的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正確行使選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