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發展史上,中國的“四大發明”盡人皆知,其實,中華民族對人類的巨大貢獻遠不止此,著名的科技史學者李約瑟在他的皇皇巨著《中國科學技術史》里有過更為廣泛的發掘,瓷器、絲綢、金屬冶鑄、深耕細作等的發明得到了新一輪的推崇。美國學者坦普爾在《中國發明與發現的國度》一書中詳細描述了“中國領先于世界”、“西方受惠于中國”的中國古代100項技術發明,在世界上引起了極大的反響。但即便如此,上海先民的那些應該得到尊重的光輝業績,仍未進入他們的視線。
中國最早的水井:6000年前
人類的生活離不開水,因此,早期人類幾乎全部臨水擇居。水井的發明,使人類首次能夠遠離河、湖等天然水源,主動拓展生存空間。考察一下水井發明前后的新石器時代的遺址分布情況,不難發現有一個巨大的變化。那就是,人類古文化遺址的分布面驟然擴張,數量翻了多倍,密度大大增加。水井的發明,開發了人類的生存地域和資源,從而極大地推進了人類社會發展的進程。在中國乃至人類文明史上具有不可估量的意義。

水井是由誰發明的?在哪里發明的?中國歷來有“黃帝穿井”、“伯益作井”的傳說,但考古發現證明,水井并非一朝一夕由哪一位圣人發明的,它是新石器時代先民在生活實踐、經驗積累中的產物。令人驚奇的是,如此古老、重大的發明,竟然出現在東海之濱的以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為符號的大上海,而且早在悠久遙遠、不可思議的6000年之前。要知道,上海給人的印象,只是從一個歷史短近的小漁村發展起來的!
關于中國最早水井發現的消息過去多有報道,或時代偏晚,或不成其為井,讓人云里霧里。1987年,上海進行大規模的水利建設,其中一條大型河流油墩港工程緊鄰上海市文物保護單位——青浦崧澤遺址。為了防止殃及文物,考古工作者在工程必將經過的地方進行了搶救性發掘,結果收獲很大,除了一大批文物之外,還意外清理到了兩口6000年前的古井。
其中直筒形水井十分典型,殘深226厘米,直徑67-75厘米,井壁堅硬,無任何助加固材料,井中滿是黑灰土,出土了先民食用過后丟棄的鹿骨角、梅子核、燒飯用的夾砂鼎和釜的殘片,還有一件完整的深腹夾砂陶盆。參考江蘇良渚文化古井中有在陶盆、罐外編籃系繩,用來吊水的現象,這件陶盆極有可能是套有竹編籃筐的汲水器。至于水井年代為何定在了6000年前,這只是技術問題。考古工作者據水井井口所處的文化地層,出土的陶器歸屬長江下游原始文化中的馬家浜時期而定。
國內與其年代相近的、曾傳為中國最早水井的浙江河姆渡遺址一口,其實是坑形大水塘(深僅138厘米,底面積卻大到4平方米,若包括樁木結構竟有28平方米,與傳統水井的基本形制差別太大)。以后又有研究人員在其他遺址相關發現的灰坑中,篩選出一些古井來。如早于上海的浙江桐鄉羅家角遺址的H13,距今7100多年前,被稱為目前發現的太湖地區最早的水井。口部略呈圓形,直徑達2.12米,且底部極不規則,西半部深1.22米,東半部深2米,充其量是個積水坑。因此,上海崧澤遺址馬家浜文化水井是中國最早、最典型的水井。
很有意思,上海除了最早的水井,稍后的距今5000多年的崧澤文化葦壁水井、距今4000多年良渚文化木壁水井等,在中國井文化起源階段,都具有系列性的十分特殊、十分重要的地位。

中國最早的石犁:5000年前
1980年12月10日,這是一個令上海考古工作者頗為振奮的一天。因為這一天,他們在松江昆崗鄉湯廟村遺址發現了四座距今5000多年的崧澤文化古墓葬,出土了作為盛貯器的陶罐、缽,飲食器的陶盆、盤、豆、壺、杯,炊煮器的夾砂陶鼎、,石頭磨制的斧、紡輪等。由于它們在崧澤文化中屬于最晚階段的典型,在考古學上的意義非凡。然而,最最激動人心的卻是發現了一件三角形石犁。
這件石犁在今天看來,十分粗糙,是用青灰色的板巖打磨而成。平面呈等腰三角形,兩腰斜磨為單面刃,上下兩面打磨比較平整,犁身中偏下琢出圓孔,底角略殘,底寬10.4厘米,高13.9厘米,很難從中聯想得到會有什么重大意義存在。眾所周知,人類的原始經濟始于對自然的索取,即采集和狩獵,在此基礎上孕育了原始農業和原始畜牧業。而原始農業就是用骨、木、石制的耜、耒、鋤、鏟等的工具,以緩慢的一上一下點狀松土或點播種植形式作業,效率之低可想而知。而犁耕作業的方式完全不同,其為連續不斷的、前行的線狀運動,配以前拉的人力或可能的畜力。至少距今7000年以前,在中國的一些原始文化中已有水牛遺骸發現,上海有稍晚的牛頭骨出土,表明當時使用畜力,是原來鋤耕工作效率的好幾倍,而且所翻起的泥土,既深又松,是對原來落后的點狀作業形式的顛覆,革命性地提高了生產力,從而迅速地、極大地提高了農業的收成,積累社會財富,為人類健步跨入文明階段,創造了極為關鍵條件。
經過檢索,這件高僅10多厘米,其貌不揚的單孔石犁,是中國時代最早的兩把石犁之一(另一在浙江丘城遺址)。這說明上海先民是率先發明犁耕技術,進入先進的犁耕農業社會的群體之一。鮮為人知的、距今5000多年前的上海先民,曾經為人類文明做出了不可估量的、驚天動地的貢獻。看看今天人們農耕松土使用的犁頭,除了材料上與時俱進改用更加堅利的鋼鐵,動力改為拖拉機等機械(其實某些耕地面積較小,大型機械無法施展的山區等,至今使用人力、畜力)之外,其造型及翻土的原理與當時無多大區別,可見上海先民的聰明才智是多么地值得驕傲!
最早得到認可的中國文字:4000多年前
文字的發明意義非凡,你可曾想到,可曾知道,它居然和上海先民的智慧密不可分。
中華民族歷來是一個崇拜英雄的民族,常常會將許多發明、發現歸功于一人。文字發明的殊榮,同樣被歸屬于一位叫倉頡的人。據傳,他是黃帝的史官。所謂“倉頡造字,天雨粟,鬼夜哭”,就是說文字發明了,人類步入了文明,老天爺以降糧食嘉獎人間,過去可以隨心所欲地愚弄蒼生的邪鬼,就此只有躲在一邊哭泣的份了。事實究竟如何?

根據我國考古工作者和古文字學家的長期探考,中國的文字和世界上的一些文明古國一樣,也是由以物記事、符號記事、圖畫記事的途徑發展而成。在殷商時代,我國已經產生了一種有嚴密規律的、有系統的、舉世公認的文字——甲骨文。不過,我們在此必須明確一個概念,把甲骨文說成是我國最早的文字,是不十分確切的,因為早在甲骨文之前,我國文字應該還有一個相當長的發展過程。陜西半坡村、西安花園村、河南賈河、江蘇龍虬莊、山東丁公、上海崧澤等新石器時代遺址的玉、石、甲骨、陶器上,發現過一些符形刻畫。有不少專家認為是文字,也有很多專家予以否定,不過,總的看來,它們與甲骨文字的結構是有不小距離的。相反,過去在古文字發現及研究方面一直不被重視,無甚特別發現的距今四千多年的良渚文化遺存中,卻有了重大突破,而最早產生影響的則是1962年上海馬橋遺址良渚文化一件闊把黑陶杯底上的兩個刻畫(圖),它們被文學家、歷史學家郭沫若先生作為中國的原始文字引用在其專著《中國史稿》中(人民出版社1976年出版)。
頗為可惜的是,由于陶杯比不得金屬堅固,承受不了四千多年地層的擠壓,出土時已經破碎,經修復,發現兩個刻畫與甲骨文形式接近。左邊一個呈長柄、彎頂、三叉鐓形結構,與甲骨文、金文的“戈”字,金文的“鉞”、“咸”等與長柄兵器有關的字相近,右邊一個僅剩上半截,不敢胡亂猜測。另一件黑陶盆底上的“Ⅹ”形刻畫,與甲骨文“五”字一模一樣。上海亭林遺址一件帶蓋黑陶罐底上的“井”字形刻畫,與甲骨文、金文,乃至今天使用的“井”字完全一樣。有趣的是,它還與同為良渚文化的兩種木壁水井的俯視圖如出一轍。既證明上海亭林陶罐上的“井”字字出有形、有因、有據,又證明了良渚時代已有相當于甲骨文一樣成熟、一樣字出象形的特征。以后在江蘇澄湖遺址良渚水井出土的魚簍形黑陶罐上的四個刻畫,幾乎與甲骨文一一對應,成為我國最早的銘文的事實,把中國文字發明的時間可靠地確定在至少是距今四千多年的良渚文化以前。
探明文字的起源,在中國文明進程的研究中具有相當主要的地位。恩格斯說過:“由于文字的發明及其應用于文獻記錄過渡到文明時代。”考古學家夏鼐先生認為,在“文明的標志中,以文字最為重要。歐洲的遠古文化有愛琴海——米諾文化,因為它已有了文字,可以稱為‘文明’。此外,歐洲各地的各種史前文化,雖然有的已進入青銅時代,甚至進入鐵器時代,但都不稱為‘文明’”,“一個文明的重要標志之一,便是有了文字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