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玉飛自殺后,中科院心理研究所所長張侃曾表示,如果不加大對于特殊人群,尤其是干部的心理援助,下一個自殺的現象很快就會出現。他的預測很快應驗,就在汶川地震一周年前夕,北川羌族自治縣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馮翔再度自殺。如何不讓下一幕悲劇出現?我們的心理救援工作還存在哪些問題?
《小康》:目前災區心理援助的現狀是怎樣的?
張侃:去年地震剛發生的時候,去了很多心理援助的志愿者,過了半個月后,漸漸減少,因為各自的工作、生活等現實原因,能夠在那兒堅持下去的團體很少,不具備一個機制。目前,災區心理援助隊伍仍然很有限。此外,心理援助的志愿者水平也參差不齊,很多志愿者可能連最基本的判斷都沒有。

基于這些原因,仍有很多災民沒有得到有效的心理支援,從理論推導,他們的心理情況應該并不好。我們工作的點,服務的對象好幾萬人,我們動用的人力1000人,一年來連續在災區的各個點開展心理救援工作,是取得了效果。但從總體來看,這個工作必須持續下去,如果一停下來,馬上大規模反彈。
《小康》:災區里的一些人能夠在地震中堅強地活下來,卻在震后的日子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如何理解這種行為?
張侃:關于有人自殺的問題,很多人關注,我們現在看來確實是問題。從我們所獲得的數據看,目前災區的自殺率并沒有高過國際上自殺率的水平,但從特殊人群的單個分析的話,卻遠遠超過國際水平,尤其是干部。根據國際上的情況來看,自殺的或暴力殺人的或抑郁的等等,往往是在表面平靜之后的一年、兩年、三年左右出現,而對于孩子來說,可能在10年之后都會出現問題。孩子現在雖然有吃有喝,但是沒爹媽,或者是其中去世一個,或者是爹媽以后還要再婚,他在這個環境下長大。現在很小,沒有什么能力,等到長到20多歲,小時候的打擊就開始暴露出問題來。因此,心理重建是一個長期、持久的過程。
《小康》:災區心理重建的難點是什么?
張侃:應該說,大部分災區政府給了心理援助很大的關注和支持。中央政府高度重視,出臺總的規劃,極重災區的政府還對心理重建充滿熱情,但不得不指出,一些地方政府對心理重建的認識不夠,并沒有拿出一個可以落實的規劃,還沒有引起足夠重視。他們往往認為災民的住房和吃飯問題才是大問題。那些成績是看得見的,而心理重建是個抽象的東西。花了錢做了這個事,到底值不值?有多大效果?卻看不見摸不著。地方政府對于心里重建的認識需要一個過程,他們目前并沒有將這個納入重建規劃,所以也沒有相應的經費投入,心理重建工作展開也自然受到限制和影響。
《小康》:現在建立一個心理重建的長效機制是否正當時?
張侃:我們一直都在強調當務之急將心理重建真正納入災后重建的規劃中來。現在主要是一些社會團體及科研院所在做這個事情,但社會力量畢竟有限,遲早會退出的。沒有足夠的資金保障、沒有統一的部門組織協調、沒有系統規劃、沒有充足的專業人才。我們提出過心理重建要堅持20年。從目前來看,四川地震災區目前具備建立心理干預機制的一個良好機會。不缺少關注,也不缺少支持,有眾多的社會團體依然出人、出錢在做這個工作,還有許多社會團體的資金和技術人才準備投入到這一塊。政府要做的是,成立一個部門來引導、管理、協調這股社會力量,提供經費與規劃等政策保障,從而建立長效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