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８年虛假新聞的表現形式

2008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拉薩“3·14”事件、汶川大地震、北京奧運會……新聞界也一次又一次地經受著嚴峻的考驗。在這若干次軒然大波中，有來自民間的憤怒與激情。有來自官方的努力與關照，也有來自西方的關注與試探。各路媒體可謂萬箭齊發。但同時也魚目混珠、泥沙俱下，虛假新聞的痼疾屢屢顯現。

根據陸定一先生的界定，新聞是“對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真實是新聞報道的基本準則，也是新聞的生命所在。可是，在這一次次的新聞事件中。新聞媒體和一些新聞從業者真的被條條新聞挾裹著失去了應有的方向。成為虛假新聞的傳播者、制造者。而虛假新聞則是“未能真實反映客觀事物的本來面貌。帶有虛假成分的報道”，背離了新聞的真實性原則。新聞從業人員因受利益的驅使或政治的壓力或單純追求所謂的爆炸性效果，而棄真實性于不顧。制造了形形色色的虛假新聞。藍鴻文在其著作《新聞倫理學簡明教程》中，曾經用下面十句話來概括其表現形式：“政治需要，公開造假；與己不利，隱匿真情；宣傳典型，任意拔高；屈從壓力，寫昧心稿；唯利是圖，編造新聞；粗枝大葉，調查不實；道聽途說，捕風捉影；知識貧乏，不懂裝懂；合理想象，添枝加葉；偷梁換柱，移花接木。”這十組短語恰當地概括了長期以來屢禁不止的虛假新聞的表現形式，而2008年的虛假新聞除了“繼承”之外，還“有所創新”。

無中生有，嘩眾取寵。2008年開年之初。輿論界便一片嘩然：討論、嘲笑……這源于2008年1月3日的一則新聞：“國家頒布饅頭標準：必須是圓形或橢圓形，要有小麥香”，首發媒體是《華商晨報》，此后報道的媒體有《羊城晚報》、《法制晚報》、《涼山晚報》、《邯鄲日報》等(排名不分先后)。網絡方面，經過門戶網站的轉載和傳播后。眾多網站卷入其中。事后證明，這篇虛假新聞既沒有權威的消息源。也沒有深入求證。而是記者參照2008年1月1日要執行的《小麥粉饅頭》標準主觀臆造的。盡管有關部門及時辟謠，但仍擋不住網絡如洪水猛獸般的竟相轉載。同時也引發了眾多網民對“國家標準”的冷嘲熱諷。演繹了2008年初的一場滑稽大戲。

類似的還有“孫中山是韓國人”事件。中韓文化之爭由來已久，特別是經歷了開幕式偷拍、端午申遺等事件之后。國人對韓國抱有很深的成見。一些媒體利用民眾的這一心理。極力捕捉相關消息并予以報道。“孫中山是韓國人”最初是天涯社區“國際觀察”版的一篇帖子，本來僅供社區討論并無影響，但《新快報》未加核實便在2008年7月31日社會版頭條刊登，一天時間，網易轉載該文的留言達7000多條；騰訊網該文的留言更多達16萬條。全國各大媒體也緊跟而上，社會上掀起了嚴重的反韓情緒。此新聞稱：“據韓國《朝鮮日報》報道，韓國成均館大學歷史系教授樸芬慶發表了一篇論文，其內容包括中國偉大革命先驅——孫中山有韓國血統。”但經各方確認，《朝鮮日報》從未報道過這一內容。成均館大學的歷史系教授中也沒有“樸芬慶”其人，而且也沒有其他人發表過有關此內容的論文。消息盡管在很多地方缺乏基本的事實依據，但是隨著媒體的傳播卻造成了重大影響。中國人民大學輿論研究所所長喻國明的話一語中的，這“純粹是(為了)刺激、吸引眼球”。

相互印證，弄假成真。網絡因其方便快捷的傳播特點，深受新聞工作者的喜愛。但同時因為網絡還具備匿名性、病毒性等特點，使網絡新聞成為虛假新聞的重災區。以訛傳訛，“謊言重復千遍便成了真理”。我們且看一下“郭晶晶懷孕”這條假新聞的出爐始末。這一新聞最先由新加坡媒體爆出。然后是日本、俄羅斯等國的媒體大范圍的轉載。最后中國媒體也蜂擁而上。紛紛報道了這一轟動性新聞。國內最先報道的是環球網。其在2008年5月8日8點06分。刊登了一條題為“新加坡媒體：郭晶晶懷霍啟剛骨肉欲辦離隊”的新聞。此后。包括中央電視臺網站在內的諸多媒體。都轉載了來自環球網的這條新聞。5月9日，國家體育總局游泳運動管理中心在接受中國新聞網采訪時就正式對外辟謠，表示“對于此種傳聞根本不會予以理會”。但郭晶晶“懷孕離隊”的假新聞因為海外媒體的參與并沒有就此終止，特別是日本各大媒體在顯要位置一窩蜂地大肆熱炒，導致國內的部分媒體繼續跟風而上。結果在這種中外媒體相互印證的情景下，連國際泳聯網站都進行了報道。至此，郭晶晶“懷孕離隊”的消息得到了相關官方的認可。“謊言重復千遍便成了真理”。而在整個事件中。僅僅國際泳聯發表了正式道歉。

黑客惡搞，竟成新聞。2008年8月24日，清華大學主頁頭條顯示，清華大學校長顧秉林在接受學生采訪時說，現行的大學教育制度就是“在往學生們的腦子里灌屎”。隨后，如同驚濤駭浪，此文被包括天涯論壇在內的一些綜合性論壇及網站競相轉載。盡管清華大學第二天就向外界澄清此事純屬黑客所為，并表示了強烈的憤慨與譴責，但此后還是不可遏制地引發了網友關于我國教育現狀的討論。類似的事件在汶川地震時期也多有發生，典型的就是西安歐亞學院的賈志攀攻擊陜西地震局網站發布自己編造的虛假地震信息，在社會上引起極大恐慌。如同喬布斯的“訃告”導致蘋果股價暴跌一樣，受眾在某種心理下，便會選擇信其有。

歪嘴解讀。推算新聞。虛假新聞是未能真實反映客觀事物的本來面貌，帶有虛假成分的報道。根據“未能真實反映”的性質，我們可以把虛假新聞分為顯性失實和隱性失實。前者一般較好判斷，流言在真相面前總會不攻自破。而后者。“呈隱蔽態，受眾根據自己的生活經驗和閱讀經驗往往難以明察，或不作深入思考就難以發現其失實之處，于是會信以為真，甚至深信不疑”。記者在采訪過程中“誤讀”或“歪嘴解讀”了采訪對象的意思，造成報道失實，是造成隱性失實的原因之一。2008年就發生了多起這樣的案例。例如中石油事件。《中國石油報》以標題“中石油三年將裁員8萬”，報道如下：“針對當前企業用工總量增長過快。人工成本總額快速攀升的實際，計劃在未來3年內削減5％的員工總量。按中石油官方網站統計，2007年中石油員工總數為167.3萬人，以此基數計算，裁員總數將超過8萬人。”消息一出，新華網、新浪網、《彭城晚報》等媒體競相轉載，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和討論，給中石油員工帶來莫大壓力。其實這種推算源于中石油集團公司總經理蔣潔敏的一次談話。“針對當前企業用工總量增長過快，人工成本總額快速攀升的實際，計劃在未來3年內削減5％的員工總量。削減員工四大路徑：1 自然退休削減：2 控制新進人員；3 合同到期解聘；4 合并部分崗位。”顯然。其原意并非單純通過裁員這一個路徑削減員工總量。“中石油三年將裁員8萬”只不過是記者的個人推斷。這起新聞事件因事關員工的切身利益，因而影響非常廣泛，但其實質不過是記者的一種誤讀和推算。做成標題也只不過是為了追求轟動效應，但就是因為記者這種“輕而易舉”的失誤，導致媒體公信力的再次受傷。

圍繞熱點，追求時效。2008年的兩件大事——汶川地震和奧運會，允許媒體自由采訪。給新聞記者提供了更寬廣的平臺。自由采訪使每家新聞都可能獲得盛宴一杯羹，但卻不能保證新聞獨家，因此一些媒體為了追求轟動效應、吸引受眾眼球，單純追求時效性，對一些虛假信息未加核實就草率刊登，造成不良后果。如下面幾則新聞：《北京局部地區發生2級輕微地震，今晚將有余震》；《浙江省嘉興和上海間發生5.7級地震》；《馬云為汶川捐款一元錢》；《日照鋼鐵集團向地震災區捐款1億元》……有關奧運會的，《<花花公子>奧運開禁》；《美國奧運代表團將自帶食物參加北京奧運會》；《蓋茨花1億元在北京租空中四合院看奧運會》；《2008奧運會會微被搶注》……

娛樂明星，制造婚變。娛樂圈一直是虛假新聞的多發地。明星婚變也一直是媒體關注的焦點。一方面因為婚變不論真假。媒體報道往往不與法律意義上的真實有關；另一方面明星婚變如同家常便飯，讀者往往不加追究，一笑了之。而一些明星也往往以有利于自己名聲的傳播為主，并不在乎它的負面作用。“沒有新聞的領導不叫領導，沒有緋聞的名人也算不得名人”，因而，伴隨著一些明星的結婚生子，2008年明星的虛假新聞中，更多了婚變的內容：謝霆鋒與張柏芝離婚：顧長衛與蔣雯麗婚變；郭可盈與林文龍離婚；蔡少芬和張晉不和；王剛娶《鑒寶》主持人羅晰月；李厚霖娶李佳薇……

盤點2008年的虛假新聞，不但數量上比往年有增無減。而且造假手段也越來越隱蔽，涉及內容越來越廣泛。“撒大謊比撒小謊更容易讓人相信”。危害也越來越大。陸定一曾意味深長地說過“新聞工作搞來搞去還是個真實問題。新聞學千頭萬緒，根本性的還是這個問題。有了這一條，就有信用了。有信用，報紙就有人看了”。真實是新聞的生命，是媒體的生命，同時也是新聞從業者的生命，他們卻棄之而不顧，制造出一篇又一篇的虛假新聞。不能不令人擔憂，但愿韓國女星崔真實的自殺能驚醒迷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