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戰爭電影中,人性層面的深度思考與揭露是創作者不懈的藝術追求,同樣也是觀眾關注的重點。中韓兩國的戰爭電影在人性緯度的思考與創作上各有特點,力度與角度各不相同。本文從生死態度與情感角度來比較分析。
關鍵詞:中韓戰爭電影 人性 非常態 生死 情感
一、非常態下的生死——無畏與掙扎
在戰爭這種非常態的社會環境中,生存與死亡被賦予了別樣的意義與性質。
中國戰爭電影發展至今,表達人民在烈火中涅磐、在革命中成長、在戰斗中成為英雄、在硝煙中接受洗禮依然是其主要的表現層面。我們從《大決戰》、《大轉折》、《大進軍》里的全體共產黨官兵,《紅河谷》里的格桑、雪兒達娃和《黃河絕戀》里的黑子、安潔等角色可以看出,不論是普通士兵、平民百姓還是統帥將領與最高領導人,面對死亡與犧牲流露出來的都是與生俱來的英勇就義的大無畏精神。“誰要依靠別人來保全自己的生命,在必要時就應當也為別人獻出自己的生命”。我黨官兵需要通過武裝革命贏得生存權利,所以為正義而獻身顯得義不容辭。人民軍隊保護人民。人民在必要時也應該英勇無畏、奉獻生命。于是,任憑橫尸遍野、血流成河,在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每個人都有著高度的政治覺悟,臨危不懼,視死如歸。古語有云:“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者也。”在中國戰爭片里,共產黨與人民的犧牲都是正義而偉大的。
也有少數在反思人性、反思個體與戰爭方面較有個性的佳作,如《紫日》與《集結號》。影片《紫日》將中國農民、蘇聯女兵、日本姑娘三個來自不同國家、身份亦不同的人放置于蒼茫的林海中。他們迫于生存的需要相互幫助,但出于民族仇恨又心懷殺意。在人性的善的驅使下,中國農民一次次救了日本姑娘。而她卻以怨報德,將他與蘇聯女兵引入日軍陣地欲置他們于死地。青春年華的熱情美好被戰爭抹煞,取而代之的是軍國主義教化下的扭曲人性。蘇聯女兵則一心只想逃離戰場回到家鄉。導演馮小寧站在跨越國別的人類高度,關注戰爭中個體生命的內心世界。《集結號》在此基礎上又邁進了一步。片中九連指導員王金存曾是臨戰脫逃的逃兵,膽小如鼠的他不敢上陣殺敵。面對戰爭他十分驚恐,面對死亡他萬分懼怕。人性恐懼死亡的真實一面得到展露,對于戰爭中個體生命的人性關懷被視為該片的最大亮點。
韓國戰爭電影作為韓國人探尋歷史、反思療傷的載體,勇于正視戰爭中被扭曲和異化的真實人性,直面人類共同的困境,通過蘊含于電影作品之中的巨大張力傳播著創作者以人民的身份對于戰爭發出的控訴與怒吼。死亡這個戰爭命題在韓國戰爭電影中并非是以正義與非正義來簡單劃分。在戰爭年代,非常態的生存狀態比生命終極兩端的生與死更為復雜。在韓國戰爭電影中,個體或群體在面對死亡時,表現更多的是內心深處的無奈、恐懼與掙扎。“生存欲是人與生俱來的第一大屬性”,也就是說,人類在面對死亡時,恐懼感才是最真實的人性流露。這取決于“人性的首要法則,是要維護自身的生存;人性的首要關懷是對于其自身的所應有的關懷”。從《海岸線》中精神崩潰的士兵、《實尾島》上遭受非人訓練的死囚、《太極旗飄揚》中淪為殺人機器的哥哥等角色身上我都感受到韓國戰爭電影在反思人性這方面的力度和深度。“人們行善是有彈性的,而且是為政治需要服務的;也就是說,善行符合自己、家庭和當時同盟的最高利益的”。這里的“行善”泛指人類的利他行為,狹義上可理解為為國家、親人犧牲自我利益。如果說共產黨官兵與人民百姓愿意無畏犧牲是出于想要成為進步力量獲勝后的受益者,即生活在獨立自主的國家里,擁有和平民主與自由,那么韓國軍民在戰火中一直困惑的問題則是,哪方才是真正先進方向與正義的需要。于是在戰爭的非常態下,生存與死亡的命題在韓國戰爭電影中通常縮影為人性的掙扎與矛盾。
二、非常態下的情感——升華與扭曲
戰爭中人們所面臨的并不僅僅是死亡的威脅,還有情感的掙扎與良知的拷問。保護親人、愛人、友人的美好情感在中韓戰爭電影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涉及與表現。同樣是表現親情、愛情和友情,中韓兩國在表現角度和深層含義上卻有所不同。
中國戰爭電影中,親情、友情、愛情通常作為小插曲穿插在影片中,起到穿針引線、渲染與烘托的作用。分量不多。其表現角度與深層含義通常分為兩種。一是通過情感的升華來激發民族情感、自我覺醒的反抗意識。引導人物加入到保家衛國、抗辱殺敵的隊伍中來,影片《紅棉襖與紅棉褲》以父親為新婚兒子與媳婦送彩頭耽誤接頭貽誤軍情為導線。引出下面被俘、血戰、屠殺的情節。最終兒子不忍看到父親遭受非人折磨親手將其槍殺,憤怒之下帶領全村百姓與日軍奮戰到底。《黃河絕戀》中安寨主的犧牲更加堅定了安潔革命到底的信心。《淮海戰役》中一農婦父親被國民黨軍隊誤殺,家破人亡的憤怒讓她毅然投身到共產黨的后援團中。二是通過描寫人物在私人情感與集體利益矛盾沖突時,選擇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高度覺悟,間接表達我方陣營的正義性與先進性,進一步弘揚高尚的革命情操與愛國理念。《金沙水拍》中毛澤東為了維護部隊集體利益,差點將有病的妻子棄之不顧。毛澤東的妻弟為了救姐姐而犯下軍紀,毛澤東毫不念私情將其依軍法處置。妻子忍痛將新婚丈夫送往前線等諸如此類的情節,大部分作品都會有所表現。這樣的表現角度在韓國戰爭電影中也有體現。影片《華麗的休假》以同樣的角度敘述了弟弟戰死,哥哥幫助弟弟完成未完成的使命從而走向戰斗與反抗的故事。《生死諜變》也是使用了相同的角度來表現愛情,作品表現了在國家利益面前。犧牲愛情是唯一出路。其深層含義是國家利益高于一切。
雖然韓國戰爭電影在情感描繪上有與中國戰爭電影表現角度相同的作品,但那僅是極少數。韓國絕大部分戰爭電影以親情、友情、愛情為線索,圍繞情感在戰爭狀態下的扭曲與變異展開故事情節:以此表現戰爭對人性的摧殘與戕害。影片《太極旗飄揚》中,哥哥保護弟弟的初衷是對于親情的維護,而真正走上戰場的他卻成為了戰爭狂人、殺人機器,人性的善良遭到戰爭的摧殘,異化為麻木的獸性。《共同警備區》講述了分屬南北兩方的四名戰士成為兄弟的故事。四人被發現后有的當場死于對方槍下,有的在事后因內疚而不堪忍受內心折磨而自殺。“每個人都希望生存,生存欲是人的本性,但有比生存更為重的義,所以人能夠為義而舍棄生命。死是每個人都想要避免的,害怕死亡是每個人的內在本性,但是有比死亡跟讓人害怕的,那就是對義德違背與侵犯”。對于片中人物來說,道義與友情的喪失比死亡還要讓他們感到絕望。還有一部分電影通過表現戰爭中情感的喪失或相互殘殺來控訴戰爭對人性的毀滅。戰后的韓國雖然獲得主權獨立,但仍然處于不能自力更生的尷尬與艱難境地,在經濟等各方面都需要依靠美國的幫助和支援,因此,表現駐韓美軍的內容一直被列為電影涉及禁區。而這一禁區在20世紀90年代后被打破。在金基德的作品《收件人不明》中,尚武是母親與一名美國黑人士兵所生,因為皮膚黝黑而遭到當地人的歧視與唾棄。母親將對美國黑人士兵的思念傾注到尚武身上,而尚武卻因為恨母親的可恥行為而對其拳腳相向。對自己誕生的恥辱心取代了母愛的眷戀與感恩,母子間的親情喪失殆盡。變異的母子親情讓尚武在殺了繼父之后選擇了自殺。“有什么樣的政治、經濟、文化制度,就有什么樣的人性形態”。影片深刻表現了在駐韓美軍“保護”之下韓國百姓真實的生活狀況。有力揭露了歷史遺留問題對于人性的慢性毒害。
對于戰爭,韓國人深惡痛絕。因為不論是國家的光復、獨立運動還是南北內戰,戰爭帶給他們的都是民族分裂、自相殘殺。相對于中國輝煌的勝利,他們則是慘痛的失敗。戰爭電影對于國家和電影創作者來說,都是反思自身、正視歷史、呼喚團結與和平的工具。在此前提下,對于本國歷史戰爭的詮釋自然要符合揭露歷史真相與宣泄民族情感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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