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以善于關注男性世界、塑造“硬漢”形象而著稱的作家海明威,在他的作品中也刻畫了不少令人難忘的女性人物。本文選擇從文本入手,試圖通過分析《永別了,武器》中的女性人物凱瑟琳在小說中所起的作用,特別是在男主人公形象塑造中存在的作用與影響,來表明這些女性的地位并非是一味的從屬與附庸,她們對男性有著無法估量的意義與作用。
關鍵詞: 理想女性 催化引導作用 女性作用 催化劑
中國古代封建社會推崇婦女的“三從四德”,以“女子無才便是德”阻止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將女子捆縛成男子的附庸。同樣,在西方父權世界中,也是由男性主宰一切,扮演著權威、尊嚴、力量的主體角色,而女性也處于附庸于男性的從屬地位。現實反映在文學創作中,男性勇敢強悍的個性在作品中被大肆渲染并戴上炫目的光環,無論是古希臘羅馬神話中的英雄,還是后來各時期戰爭愛情小說中的男主人公,總會在不經意間昭示男人的權威與風采,海明威的硬漢世界也很顯然帶著父權社會的特有性質。一直以來,海明威的作品伴隨著英雄意味十足的豪言——“一個人盡可以被毀滅,但不能給打敗”傳遍世界,人們對海明威的硬漢神話的肯定贊賞也早已達成共識。他的作品中總是活躍著一群男性人物,洋溢著一股陽剛之氣,也散發著一種豪放之感。可正是在這個陽剛世界中,還千真萬確存在著一批女人,她們身份、長相各異,性格、脾氣迥然,與男性共同經營著海明威創造的藝術世界。
盡管海明威沒有一部可以稱得上專門以女人為中心并以女性為主要閱讀對象的作品,但在他的幾部重要作品里都自然而然描寫到了女性,塑造了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形象(也即國外一些學者所分類的“天使”型女性),如《永別了,武器》中的凱瑟琳,《喪鐘為誰而鳴》里的瑪麗亞和《過河入林》的雷納塔等。這類形象代表了當時社會男性對完美女性的夢想,她們漂亮溫順、堅強忠貞、極具勇氣又善于傳達愛情,但不少評論家卻對此類女子持否定意見,認為她們純粹只是男人的陪襯,只有服從與依附,其存在價值只是“男人征服的對象”。但細讀作品,我們會發現正是這些女子溫柔無私的愛,使得與她們相處的男主人公歷經了自身的蛻變,坦然面對現實,看待死亡。
《永別了,武器》中的凱瑟琳是一位深受戰爭之害但又溫柔堅強的女護士,小說一開始就以她因未婚夫陣亡前線而陷入深切悲痛中,對愛情傳統的浪漫幻想隨之散去來向讀者暗示她的生活閱歷,特別是感情經歷應該比男主人公亨利豐富。從亨利第一次企圖吻凱瑟琳而挨了她一巴掌開始,就注定了這個女人在亨利的生命中所起的作用決不是被動而微乎其微的,這同時也意味著她會以成熟女性的形象出現在亨利以后的生活中,成為亨利愛情教育中的引導者。
故事開始的時候,男主人公亨利是一個富于幻想而志愿參加意軍醫療隊的美國青年,言行舉止間流露出些許孩子氣,他與凱瑟琳的交往便是從游戲開始的:亨利最初無非是想占點便宜,是一個放浪形骸的男子形象。而凱瑟琳馬上洞悉了這點,要求他以誠相待,而從此她也走進了亨利的生活,開始影響他的生活特別是思想。亨利以前從未想過自己為何要參戰,凱瑟琳引導他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審視這場戰爭,最終他看清了戰爭的真相,認識到自己熱衷追求的理想是虛幻無望的,戰爭的殺戮同正義公理無關,他的滿腔熱情最后只落為戰爭制造者的幫兇而已。于是,當他在隨軍撤退途中被當作德國間諜逮捕受刑時,他不再沉浸于對戰爭的幻想,求生的本能讓他抓住了河里的浮木,從此脫離了戰場。對遠離戰場陷入虛無狀態的亨利來講,愛情成了此刻“療傷”的唯一救藥。女主人公正是以她善良堅強的性格與無私的愛引導幫助男主人公尋找自我、心智成長、完成蛻變:凱瑟琳雖然因為戰爭過早嘗受了失去愛人的悲痛,但并未因此關上愛的大門,她愛上亨利后更是忠實地對待愛人,以她的真誠與愛心感化了亨利,亨利與她深深相愛后更是懂得了愛情的嚴肅與偉大。特別是亨利負傷住進米蘭醫院的一段時日(凱瑟琳正好當時也調至那里工作),目睹了種種流血與屠殺而變得厭惡戰爭的他此時正需要一些東西能給他提供精神撫慰,而凱瑟琳的照料與愛恰好給了他應有的溫存與慰藉。“你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會做你想要做的一切”是她常對深愛的亨利說的話,而且她正如所說的一樣,盡心照顧他,甚至為了夜間能與受傷的亨利在一起“夜夜值夜班”而不顧自己的疲乏。凱瑟琳還獨自忍受和克服懷孕帶來的不良反應和痛苦,還怕亨利為此擔憂,在告訴亨利自己懷孕的消息時,她也隱藏了自己的痛苦,反而寬慰他:“請你不要愁,你一定不要愁。”“我一定想法子不給你添麻煩。”當亨利因逃跑而又被捕時,她又挺著大肚子,堅定地表示:“隨便什么地方,隨便什么時候,你要去我就去。”而后不顧風雨,冒著溺水和被巡邏兵抓住的風險輪流劃船八九個小時到達中立國瑞士去重新開始生活。到了臨產前,凱瑟琳心里仍想著亨利,體貼地安慰他說自己很好,讓他出去找點東西吃而不至于等在門口干著急,即便最后剖腹產后大出血而將不久于人世,凱瑟琳還是不忘微笑地寬慰亨利,對他許諾說:“我夜里來陪陪你。”表現了她對死亡非凡的勇氣和對亨利的留戀與擔憂。
凱瑟琳在與亨利的戀愛中展示出了極度的溫順、善良與體貼,因而有一種觀點認為她是溫順情人的典范,缺乏個性而太過順從。但我們從作品中可以看出,凱瑟琳的溫順是因為對亨利的深愛,所以盡可能地滿足他的一切,更為重要的是,她不僅展示了溫柔順從,在言行舉止中還流露著她獨立堅強的成熟一面:凱瑟琳給了亨利自己最真摯的愛,又引導他步入相互信賴的真實感情中,懂得真愛的意義所在。他們最初的交往,亨利只是逢場作戲,而凱瑟琳的看穿恰好表現了她的聰穎與個性,她并不屈從,期待平等認真的戀愛交往;而她認為婚姻不過是種外在形式,只有真心相愛才是最珍貴的想法,以及提倡夫妻間要平等對話、珍惜感情、鬧別扭要及時和解等更明顯地展示了她的個人主見及成熟心智,決不是靠一紙婚約依附于男人,而是自主選擇人生道路。她稱愛人亨利為“好孩子”“寶貝”,寬慰他“人家征服不了我們”,勸導他“那不算逃兵,那只是意大利軍隊”來免除他潛逃的內心譴責,更是以類似長輩口吻慰藉,以勇者角色幫助亨利從盲目的參戰行為及虛無的精神狀態中解脫出來,認清戰爭的非理性本質,轉而投入她的懷抱治療身心的創傷。愛情成了亨利唯一的精神支柱,誠如亨利自己所言:“現在你不和我在一起,我在世界上就一無所有了。”由此可見凱瑟琳在亨利生活中的軸心位置。凱瑟琳在她用心營造的“避難所”里,用自己的愛感染著亨利,用她的言行影響著亨利,教會他真心愛人,在愛中尋回生存價值。所以到最后,凱瑟琳在面對死亡時的勇氣與從容,會讓亨利對死亡有更深層次的理解,盡管在失去愛人這樣沉重的打擊下亨利可能會一時不知所措,但有理由相信,在凱瑟琳一直以來的關愛引導下,他已經完成了自我的成熟蛻變,從一個不愛多想、孩子氣般的男孩成長為懂得思考、理解真愛的成熟男人。凱瑟琳比他更早了解戰爭的真相,更早承受喪愛的悲痛,因而也更早認識到死對活著的人意味著什么,從死中領悟到生的含義,而成長之后的亨利,也應該會像凱瑟琳一樣從死中理解活著的價值,發現生的意義。
凱瑟琳的愛對亨利有著無法估量的意義。亨利在凱瑟琳身上獲得了快樂與滿足,而且在她用愛所營造的避風港里得到了慰藉、勇氣與力量,悟出了人生的真諦與生死的意義,可以維持男人“重壓下的優雅風度”,勇敢地面對死亡。凱瑟琳無疑是男主人公心中理想女性的代表,也正是這類女性的存在,男主人公的形象才得以塑造得豐滿生動,品行才加以完善。因而可以說,凱瑟琳從生前到死后,都影響著亨利,對男主人公形象的自我完善起著催化引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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