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對話理論是解釋哲學的產物,揭示翻譯過程的實質是一種主體間平等對話的參與過程。譯者和讀者從完全被動的接受者地位中解放出來,成為作品意義的構建者。作品的意義總是在對話的關系中不斷被理解,被商討,被深化。主體間性替代主體性,促進了不同文化間的理解與交流。對話理論賦予了翻譯活動主體間性特征,亦充分體現了其人文學特征。
關鍵詞: 翻譯活動對話理論解釋哲學
一、引言
傳統的翻譯研究總是把翻譯活動看成一個靜態的過程,譯者所面對的只是一個已經存在的原文本,他要做的只是充分發揮自己的語言能力,將原文本轉換成譯文本,在此過程中,譯者只需對原文本負責,其他的一切因素仿佛都起不了什么作用。在這樣一種翻譯觀里,翻譯活動似乎變成了譯者的一種個人行為,只發生在從原文到譯文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里[1]。然而翻譯并非是在真空中進行,譯者作出任何策略上的選擇,都是受不同因素合力推動的結果。目前我國的翻譯研究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可以說已經走出了傳統翻譯研究的階段,正以一種向鄰近學科開放的姿態朝多元化發展。翻譯活動不再被視為一種符碼轉換的文本活動,而被視為一種社會行為,一種文化間的交流與傳通活動。由于哲學的語言論轉向的發生,人們原來對意義確定性的思考與對翻譯標準的一致性追求受到了沖擊。原文文本的中心地位受到了質疑,人們逐漸認識到原文文本并非是先于理解而存在的意義結構,而譯者也是帶著“前理解”(pre-understanding)進入原文本,原文本的意義要通過人們的理解活動來填充和確定,所以它應是作者與譯者對話交流的媒介。譯文文本也不再是再現與復制,而是對話后生成的新的東西,是一種再創造的產物[2]。
二、對話理論
1.從主體性走向主體間性
近代的西方哲學一直是主體性哲學,要研究認識就必然要區分認識的主體和客體,而自笛卡爾時代以來就盛行于西方的理性主義又使人們相信,作為認知對象的客體總是能被作為認知主體的“我”的理性思維所理解和把握。在這種思想指導下,人們追求的是語言與客觀世界的一致性和語言表達的確定性、唯一性與精確性。把人文閱讀活動視作與物質客體的反映毫無二致的反映論過程,認為讀者只要用語言工具就可以挖掘出埋藏在文本中的所有意義。而在翻譯中則表現為對“忠實性”原則的追求,也就出現了所謂“忠實再現”之類的評判譯文的標準。這樣一來,人文科學的研究對象——精神產品也都變成了與客觀物質世界一樣純粹的客體。人文科學的研究受到了扭曲,其學科自身特點遭到抹煞[3]。
主體間性是指一種交往理性,就是指在交往過程中,不再從主體與客體、自我與非我、中心與邊緣、征服者與被征服者這樣對立的角度去審視交往雙方的關系,而是將它們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將交往視為一個主體同另一個主體、一個自我同另一個自我間平等對話的過程。就文學翻譯而言,只有從主體間性而非主體性的角度去處理出發文化與目標文化間的關系,才能真正實現其促進文化交流的功能。就文學譯者而言,他也要從主體間性的角度出發去處理同翻譯過程中其他主體(主要是原作者與譯文讀者)之間的關系,不能甘心充當原作者的“仆人”角色,或者滿足于變成受譯文讀者忽視的“影子”,而要主動站起來,平等地同兩者對話,并積極協調兩者之間的矛盾[4]。文本視域中的主體間性,在哲學闡釋學看來,則表現為對文本的解讀,表現為理解、對話和溝通問題。對文本的理解和閱讀實際上是一種時空錯位的距離性交往類型,或者說是作者與讀者之間的一種非共識性溝通[5]。因此,從主體性走向主體間性使不同主體之間相互平等的對話成為可能,促進了相互理解與溝通,成為良性文化交流的前提。
2.從獨白走向對話
以往的翻譯研究,在認識論主體哲學的影響下,都帶上了“獨白”話語特征,作者中心論占了絕對統治地位,使得譯者成為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被動接受者,譯者的主體性受到嚴重壓制。歷史上曾經出現兩種重要的譯者形象:“仆人”和“影子”,即對原作外在形式亦步亦趨的“仆人”和被譯文讀者忽略的“影子”。這兩種比喻都深刻地揭示了傳統翻譯觀的“獨白”性質。對話理論是解釋哲學的產物,它把文學活動、翻譯活動從原來的科學主義的桎梏下解放了出來,充分體現了它們的人文學特征。語言是具有主體性的,其模糊性、離散性、多義性等特征又會導致人們理解與闡釋的不同。因此,翻譯活動同閱讀活動一樣,都是對話性的,而原文文本就是譯者與原作者對話和交流的媒介和橋梁[2]。翻譯過程就是譯者在通過原文本與原作者和目的語讀者的對話。譯者的活動就是一種對話參與。對話理論強調各個對話主體之間應該是一種平等的、相互依存的關系,各主體要素既要保持自己的獨立性,避免消解于其中,又不能以自我為中心,搞個人主義。各個主體通過對話完成理解達到視域融合。翻譯成功與否,取決于他們平等對話的質量,取決于他們視域融合的程度。解釋哲學的出現宣告了翻譯活動由獨白走向對話,譯者的主體性地位得到了肯定與彰顯。
三、翻譯行為中主體間的對話
1.譯者主體與作者主體之間的對話
任何翻譯活動都離不開譯者,然而長期以來受到“文本中心論”的影響,譯者的主體性與創造性一直受到壓制,譯者成了作者獨白背后的局外人。解釋哲學提出對話的觀點,結束了翻譯活動獨白時代,肯定了譯者在翻譯活動中的主體性與創造性,承認譯者與作者是平等的對話關系。雙方在交流、商討、協調甚至爭論中,原文文本的潛能從作者的意圖后穿越而出,原文文本的意義被重新建構。正如巴赫金所說的:“根本上,意義位于對話者之間,意義只能在積極的、對應的互相理解過程中產生。意義不存在于講話者的心中或口中,也不存在于聽者的心中或口中。意義是講話者和聽者由特殊的聲音系統的物質材料所進行的互相交流的效果。意義如電光火花,在兩極碰撞的那一剎那迸發出來。”[6]
譯者與作者是通過原文文本作為媒介展開對話的。鑒于理解的歷史性,作者的本意隨歷史的逝去而難以追尋和復制,因此原文文本只是一個充滿不定點和空白空缺的“圖式框架”,文本的意義開始向譯者開放。讀者對原文文本的審美介入既是一種與原作者展開的交流對話,又是一種對不定點和空白空缺進行確定和填充的人類理解活動。意義并不先于理解而存在,而是在人的理解中生成,由于人的“前理解”(即人的知識結構、生活經歷、情感經歷等)并不相同,理解必定呈現多元化,所生成的意義也不會一樣。平等對話意味著在交流中雙方都各自發出自己的聲音,既有譯者與作者的共鳴部分,又有譯者與作者不和諧之聲音。所以譯作不是簡單的再現或復制,而是對話后生成的一種再創造的產物。
2.譯者主體與讀者主體之間的對話
按照接受美學的觀點,任何一部文學作品在誕生之初,都已經預設了一個隱含的讀者群存在。同樣的道理,文學譯作的產生過程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來自譯作讀者的影響。讀者的閱讀期待對譯者的翻譯行為產生直接的影響。人總是歷史地存在著,人的認知與理解具有無法消除的歷史特殊性和歷史局限性,具體到譯作讀者而言,這就意味著他們對翻譯對外來事物的認識和接受會受到特定歷史時期和特定文化背景的限制和約束,他們的閱讀期待會深深打上他們所處的特定歷史環境的烙印。并且,譯者讀者作為翻譯文本的解釋者,他的視野,他對譯作的理解與認識,以及他的閱讀期待也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處于不斷的發展變化之中[4]。所以,譯者只有通過與心目中預設的讀者進行交流和對話,才能調和原文文本與譯入語讀者之間的矛盾,使譯作在本土語言環境下得到最大程度的認同并實現其翻譯價值。例如,關于譯作語言問題,有學者和機構作過調查,結果表明,在文學譯作領域,大多數讀者讀異國文學是為了欣賞異國作品特有的韻味和語言風格,喜歡與原文結構較為貼近,帶點“歐味”的語言[1]。讀者的這種閱讀期待有利于譯者多采取異化譯法,盡可能保留原文中的語言文化差異。
此外,只有通過交流,譯者才能填補翻譯中出現的意義真空(vacuum of sense),因為作者在創作時往往對自己的意向讀者與個人的共有知識作了大體的推測,把一些他認為與讀者共有的且無需贅言的文化信息省略去,所以譯者的任務之一就是要填補這種對于原文作者和原文讀者來說心知肚明而對于譯者與譯文讀者撲朔迷離的異語文化的缺省,讓譯入語讀者也能享受到與出發語讀者同樣的文學情趣[7]。可見,譯文成功與否取決于譯者與譯作讀者能否進行平等的交流對話,以及這種對話質量的高低。
四.結語
對話意味著差異的存在,意味著不同觀點和見解的合法并存,對話主義體現出推崇平等,提倡相互尊重的學術思維和態度[8]。對話理論揭示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實質是一種對話的參與。對話交流的質量直接并深刻地影響翻譯的質量。這使傳統翻譯觀念下的獨白式話語變成一種主體間對話的形式。解釋哲學認為意義是一種動態生成物,不是靜止的,也不是一種絕對客觀的東西,它是在主體間相互作用的過程中生成的。所以譯者和讀者跳出了完全被動接受者的角色,而是以平等的姿態在對話中參與了作品意義的構建。對話理論是對文化獨白和文化專制的有力抗辯,是對理想的真理對話環境的憧憬。對話理論觀照下的翻譯活動有助于生成大量豐富多彩,個性鮮明,有時代特征的優秀譯本,有益于跨文化交流的良性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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