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英描寫體語篇及物性實現對比分析

摘要：本丈以韓禮德系統功能語法理論為指導，結合描寫體語篇的特點，在漢英描寫體語篇語域對應語料庫的基礎上，比較分析漢英描寫體語篇及物性系統中的過程、參與者和環境因子在語篇小句中的實現和各自的分布規律。結論是：英語客體描寫體語篇及物性的非標記形式為關系過程，背景描寫體語篇是物質過程；而漢語客體描寫體語篇和背景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都以物質過程為非標記形式。

關鍵詞：語篇分析 描寫體 及物性 漢英對比

一、引言

韓禮德在小說《繼承者》中開辟了用系統功能語法的及物性理論分析語篇文體的方法。通過研究及物性系統中的過程、參與者和環境因子在語篇小句中的實現和分布規律，使得文本分析更加科學、客觀。本文的研究對象是漢英描寫體語篇及物性。在現有的文獻中，對這兩種語言的描寫體語篇的研究是不平衡的，英語研究多，漢語研究少，且各家結論不盡相同。其中曠劍敏(1999)從對比的角度進行考查，但其選擇的語料較為隨意，多為定性式的研究，故結論的可信度有待檢驗。本文擬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以系統功能語法的及物性理論為指導，結合描寫體語篇的特點，在漢英描寫體語篇語域對應語料庫的基礎上，試圖將定性分析與定量分析相結合，比較分析漢英兩種語言描寫體語篇及物性系統中的過程、參與者和環境因子在語篇小句中的實現和各自的分布規律。

二、小句的及物性系統

系統功能語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純理功能，包括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其中概念功能指的是語言對人們在現實世界中各種經歷的表達，即反映主客觀世界中所發生的事、所牽涉的人和物以及與之有關的時間、地點等因素。而及物性作為概念功能的核心是表現概念功能的一個語義系統。它是以動詞為中心的語法手段，它將體現及物過程的小句成分分為若干種“過程”，并指明與各種過程有關的“參加者”和“環境成分”。及物系統將過程分為六種，其類型、范疇意義及主要參加者可歸納為下表：

其中環境成分包括時間、空間、方式、程度、比較、伴隨、因果和身份等。而關系過程又可以分為兩種類別(歸屬類、識別類)和三種模式(內包式、環境式、所有式)。語言的及物性系統為各種過程的表達提供了豐富的資源。對于語篇而言，由于作者的寫作目的、思維方式、文化背景、語篇類型和語篇主旨等的不同，他們往往或是選擇了不同的過程、不同的參加者來表達同一概念，或是不同的概念卻選擇了同一過程來表達。下面我們將根據所介紹的及物性理論，研究漢英描寫體語篇及物性分布規律和異同。

三、漢英描寫體語篇中小句的及物性實例對比分析

(一)語料收集

描寫體語篇作為最常見的語篇體裁類型之一，其交際目的是通過描述提供有關某物的信息。我們假設描寫對象的不同可能會影響到及物過程的選擇，因此我們根據李國慶(2005)的研究，將描寫體語篇分為客體描寫體語篇(以對特定的人、物的描寫為主)和背景描寫體語篇(以對環境、場景的描寫為主)兩類。

韓禮德指出進行語篇分析時，如以語篇為例，難以抓住其中的某個特征，因此可以選擇語篇中的段落作為分析的語料。根據“一般說來，語域范圍定得越明確，對比語言材料的語域對應性也就越高”的原則，本文所選擇的語料為19世紀末20世紀初漢英兩部小說名著中的段落，即鑲嵌在小說中的描寫體微型語域語篇，在此基礎上建立了漢英語域對應語料庫。漢語語料來自老舍《駱駝祥子》中的70個片段，英語來自勞倫斯(D.H.Lawrence)《兒子與情人》(Sons and Lovers)中的108個片段，幾乎涵蓋了兩部小說中的所有描寫性片段。

(二)數據統計及分析

英語108個段落共包含1149個過程，其中客體描寫體語段61個，包含673個過程；背景描寫體語段47個，包含476個過程。漢語70個段落共包含1173個過程，其中客體描寫體語段38個，包含736個過程；背景描寫體語段32個，包含437個過程。

1 漢英客體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

先看英語61個客體描寫體語篇中及物性過程的分布情況，列表如下：

表2：英語客體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

從上表看出，英語客體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主要是由關系、物質和心理三種過程來體現，其中關系過程的數量幾乎占了所有過程的一半。另外我們發現過程的分布在不同的語段中是不均勻的，關系過程主要分布在對客體的客觀說明性描寫語段，物質和心理過程則主要分布在對客體的主觀聯想性描寫語段中。如(語段1)：

In her person she was rather small anddelicate(relational processl)，with a large brow， anddropping bunches of brown silk curls. Her blue eyeswere very straight， honest， and searching(relationalprocess2).She had the beautiful hands of theCoppards(relat.ional process3).Her dress was alwayssubdued(relational process4). She wore dark bluesilk (material processl)，with a peculiar silverchain of silver scallops. This， and a heavy broochof twisted gold， was her oply ornament(relationalprocess5). She was still， perfectly intact， deeplyreligious， and full of beautiful candour(relationalprocess6).

這是小說開頭部分莫雷爾太太年輕時在圣誕舞會上認識莫雷爾時，作者對她容貌的白描式描寫片段。該語段包含7個小句，其中6個小句選用了關系過程，很好地表達了該段的語旨，即勾勒出莫雷爾太太年輕時白璧無瑕的少女形象。關系過程的大量使用是與提供信息這個目的緊密相連的，體現了說明性文字的特點，而客體說明性描寫語篇其語用功能也是向讀者傳遞信息，因此在該類語篇中關系過程占優勢，這與客體描寫體語篇的社會交際目的是相一致的。

我們再來看一個英語中對客體進行的主觀聯想性描寫片段(語段2)：

But there was a serpent in her Eden(existentialprocessl).She searched earnestly in herself tosee if she wanted Paul Morel(material processl).She felt there would be some disgrace in it(mentalprocessl).Fu11 of twisted feeling， she was afraid shedid want him(relational processl).She stood self-convicted(material process2).Then came an agonyof new shame(material process3).She shrank withinherself in a coil of torture(material process4).Didshe want Paul Morel(mental process2)，and did he knowshe wanted him(mental process3)?What a subtle infamyupon her(it is) ( relational process2).She felt asif her whole soul coiled into knots of shame(mentalprocess4).

該段11個過程中，心理過程有4個，占了總數的1/3以上。由于描寫的是少女米麗安喜歡保羅又不敢承認的心理活動，因此使用“feel”“want”“know”等表示感知、情感或認知的動詞與情景語境是相一致的。另外在其他過程中也選用了“disgrace”“Full of twisted feeling”“shame”“infamy”等環境成分來表現米麗安的復雜心理。

下面我們來看漢語38個客體描寫體語篇中及物性過程的分布情況，見下表：

可見，漢語客體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主要是由物質、關系和心理三個過程來體現的，物質過程所占比例最高，幾乎占了總數的一半，關系過程和心理過程次之。如(語段3)：

她今天也異樣(關系1)，不知是電燈照的，還是擦了粉(心理1)，臉上比平日白了許多(物質1)；臉上白了些，就掩去好多她的兇氣(物質2)。嘴唇上的確是抹著點胭脂(存在1)，使虎妞也帶出些媚氣(物質3)；祥子看到這里(心理2)，覺得非常的奇怪(心理3)，心中更加慌亂(關系2)，因為平日沒拿她當過女人看待(心理4)，驟然看到這紅唇(心理5)，心中忽然感到點不好意思(心理6)。她上身穿著件淺綠的綢子小夾襖(存在2)，下面一條青洋縐肥腿的單褲(存在3)。綠襖在電燈下閃出些柔軟而微帶凄慘的絲光(物質4)，因為短小，還露出一點點白褲腰來(物質4)，使綠色更加明顯素凈(物質5)。下面的肥黑褲被小風吹得微動(物質6)，像一些什么陰森的氣兒(物質7)，想要擺脫開那賊亮的燈光(心理7)，而與黑夜聯成一氣(物質8)。

該段是《駱駝樣子》中虎妞想要引誘祥子時，作者對她面部和穿著的描寫，以及對祥子感受的描寫。中間作者用6個過程來描寫祥子的心理感受，其中心理過程占了5個，可見漢語和英語相似，對感受者的心理活動的主觀描寫都多用心理過程。作者對虎妞的白描式描寫則以物質過程為主，選用“掩、帶、露、使、吹、像、聯”等動詞對客體進行描寫，顯得形象生動，這與物質過程表現做什么或發生了什么的范疇意義是一致的。

2 漢英背景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

先看英語47個背景描寫體語篇中及物性過程的分布情況，如下表：

從表中看出，英語背景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主要是由物質和關系過程實現的，特別是物質過程占了相當大的比重，另外存在過程和心理過程比例也不小。比較表4和表2很容易看出英語客體和背景兩種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實現是不相同的，可見我們前面的假設“描寫對象的不同會影響到及物過程的選擇”得到了證實。英語客體描寫體語篇以關系過程為主，其次是物質過程，而背景描寫體語篇以物質過程為主，其次才是關系過程，且后者比前者存在過程比重明顯加大了。請看(語段4)：

It was a long， low， warm room (relationalprocessl).There were three of Paul' s small sketcheson the wall(existential processl)，and his piano wason the mantelpiece(relational process2).On the tableand on the high old rosewood piano were bowls ofcoloured leaves(existential process2).

該段是對居室的白描式描寫，包含了兩個存在過程和兩個關系過程。存在過程的范疇意義是某個環境中存在著某物，這與白描式的背景環境描寫體語篇的語用目的——提供某個環境的信息是相一致的，因此存在過程在這類語篇中使用較多。另外該類語篇的關系過程句則出現了環境式，環境式關系過程句表示物體所處的位置，這與背景環境描寫體語篇的語用目的也是一致的。

而小說中更多的是以人物在環境中活動的時間順序或對人物為中心的場景進行的描寫。例如語段5：

Languidly she looked about(mental processl);theclumps of white phlox seemed like bushes spreadwith linen(mental process2);a moth ricochettedover them(material processl)，and right across thegarden(material process2).Eollowing it with hereye roused her(material process3).A few whiffsof the raw， strong scent of phlox invigoratedher(material process4).She passed along thepaht(material process5)， hesitating at the whiterose-bush. It smelled sweet and simple(mentalprocess3).She touched the white ruffles of theroses(material process6).Their fresh scent andcool， soft leaves reminded her of the merging-time and sunshine(material process7).She wasvery fond of them(relational processl).But shewas tired(relational process2)，and wanted tosleep(mental process4).In the mysterious out-of-doors she felt forlorn(mental process5).

這段描寫的是莫雷爾太太與莫雷爾吵架后被他趕出家門獨自呆在花叢中的情景。總共有14個過程，其中物質過程7個，占了一半，心理過程5個，數量也較多。以莫雷爾太太的所見所感所為為順序進行描寫，作者用形象生動的動詞描寫了當時場景的美好，莫雷爾太太本來是喜歡花的香甜與純潔的，而此時她卻無心欣賞，感到孤寂。

下面再來看漢語32個背景描寫體語篇中及物性過程的分布情況，如下表：

表5反映出漢語背景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仍然主要是由物質過程和關系過程實現，與客體描寫體語篇相比，物質過程的比例明顯又加大了，這表明漢語和英語一樣背景描寫體語篇比客體描寫體語篇使用更多的物質過程。比較表5與表3，漢語背景描寫體語篇中存在過程比例略有上升但仍不大，上升比重沒有英語明顯。如(語段6)：

風吹彎了路旁的樹木(物質1)，撕碎了店戶的布幌(物質2)，揭盡了墻上的報單(物質3)，遮昏了太陽(物質4)，唱著(言語1)，叫著(言語2)，吼著(言語3)，回蕩著(物質5)；忽然直馳(物質6)，像驚狂了的大精靈(物質7)，扯天扯地的疾走(物質8)；忽然慌亂，四面八方的亂卷(物質9)，像不知怎么好而決定亂撞的惡魔(物質1 0)；忽然橫掃(物質11)，乘其不備的襲擊著地土的一切(物質12)，扭折了樹枝(物質13)，吹掀了屋瓦(物質14)，撞斷了電線(物質15)；可是，祥子在那里看著(心理1)；他剛從風里出來(物質16)，風并沒能把他怎樣了(物質17)!勝利是祥子的(關系1)!

這是小說前半部分一段對風的描寫。該段22個過程中，物質過程有17個，作者用了大量的“吹、撕、揭、遮、回蕩、馳”等動作動詞形象地刻畫風的威力與殘暴。并用擬人、比喻、排比和反襯等修辭手法，將風化為直接的動作者和言說者對環境進行了動態描寫，惟妙惟肖，極力渲染環境的惡劣氣氛，最終借以反襯祥子堅韌不屈的精神。

可見客體描寫體語篇，漢英都用大量的關系、物質和心理三種過程來表現語篇語義，兩者呈現出一些共同特征。如對客體的主觀聯想性描寫都多用心理過程，同時伴隨著較多表示情感、認知和評價等的環境成分。在該類語篇中，漢英物質和關系過程合起來都占了各自的70％以上，但是英語關系過程更占優勢，多用“be”，“have”“be like”等表示包含、所有的動詞，且表歸屬式的最為多見(如語段1中6個關系過程句，歸屬式占了5個)；而漢語物質過程更占優勢，關系過程的選用也往往不用“是”“有”等動詞，而代之以沒有動詞的形容詞謂語句，如語段3的兩個關系過程句。而背景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都主要選用物質過程，但漢語表現更明顯。同時英語背景描寫體語篇中出現了較多的存在過程和環境式關系過程，其存在過程動詞的非標記形式為“there be”，有時候“there”省略，如語段4的第二個存在過程。而漢語存在過程并不多，即使用了存在過程，動詞也多選用較為形象的動作動詞或者干脆省略。如“稍頭掛著點金光。河里沒有多少水，可是長著不少的綠藻……葉上落了一層灰土。”選用了“掛、長、落”三個表現存在過程的動詞。再如前面語段3中的“下面一條青洋縐肥腿的單褲(存在3)”就直接省略了動詞。

四、結語

本文在漢英描寫體語篇語域對應語料庫的基礎上，證實了影響及物性過程的選擇與分布的因素除了參與者和環境之外，還受到語篇類型和語篇主旨的影響。另外，漢英描寫體語篇及物性實現體現出了一些普遍性的特征，即都主要采用物質、心理和關系三大過程。但語篇類型、語篇主旨以及描寫對象的不同又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了漢英及物性的實現，且對兩種語言的作用大小是不同的。英語描寫體語篇中對客體描寫的及物性非標記形式是關系過程，另外物質過程和心理過程也占了相當大的比例，且關系過程主要分布在對客體的說明性描寫語段，而物質和心理過程則主要分布在對客體的主觀聯想性描寫語段；英語背景描寫體語篇及物性的非標記形式則是物質過程，另外出現了較多的存在過程和環境式關系過程。漢語描寫體語篇中客體和背景兩類描寫體語篇的及物性非標記形式都是物質過程，而背景描寫體中物質過程的優勢更為明顯。及物性分析的目的是用于語篇分析，希望本文的研究結論能夠為漢英語篇的對比研究特別是描寫體語篇的理解和評價提供一點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