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名思義,直徑在45毫米以上,厚度為3—5m,以銅制作的紀念章,統稱為大銅章,也有少量金、銀章,以圓形為主,方形和多邊形也有之,但不多。無論在取材上或設計上各有不同,但都經過了藝術家匠心獨運的藝術構思和巧奪天工的雕刻,使其成之為藝術收藏品。可以說,它是集書法、繪畫、篆刻、雕塑等多種藝術的體現。
在收藏界目前有兩種關于銅章的出處,一說大銅章起源于中國西漢時期,由當時盛行的壓勝錢(即花錢)延續而來;另一說是由國外傳入國內。據我考證,認為兩者皆有。古代的花錢是指非流通而鑄造的“錢”,錢幣圖案單一刻板,但在創意上要比流通錢幣豐富得多,用現在的話來說是設計人員在搞“創作”。真正銅章的發展期應在18世紀的歐洲工業革命后,誕生了機器制造業,這才有能力鑄造比以往直徑大得多的銅章。此時,藝術上出現了印象派、抽象派、現代派,在銅章設計上也有所反映,對我國銅章的發展起到了借鑒和推動的作用。在我見到國內的銅章中,年代最早的要算收藏家康成進先生手中的那枚清代宣統元年鑄造的名為“南洋勸業會”的大銅章了,正面圖案為主題文字和時間,中間刻有“褒獎”兩字,背面為雙龍戲珠圖,中間為標志性建筑,做工精良,銅質鎏金、銀,無論從哪方面看,用行話說是“開門”的,出自“官窯”是毫無疑問的。
大銅章在我國掀起收藏熱潮是上世紀70年代末才開始的,它的升溫與人們收藏“熊貓”、“貴妃醉酒”等貴重金幣有關,但又有本質上的區別;它與徽章、獎章、勛章也不同,更不能與“文革”中的“毛章”混為一談。目前收藏大銅章已成規模,成為一個獨立的收藏門類,資深錢幣學家吳籌中先生稱其為“錢幣奇葩”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收藏銅章的興趣緣于1986年友人贈我一枚由上海造幣廠鑄造的“紀念孫中山先生誕生120周年”大銅章,迄今已有二十余載。在我手頭現有的章中,摩挲品賞最多的還數紀念魯迅、老舍、冰心、巴金而出品的四枚銅章了,那獨特的創意和豐富的文化內涵讓我欲罷不能。
凝重深情:巴金大制章
在紀念巴老、蕭珊骨灰撒海一周年時,上海造幣廠推出了以巴金為主題的銅章。幾年前,設計師羅永輝因趕制劉少奇、陳云,鄧小平誕辰100周年紀念金、銀幣的任務而兩度失去了設計巴金銅幸的機會,這次如愿了。
羅永輝欽佩巴老的為人,常被《隨想錄》中對友人真摯的情誼和對妻子蕭珊無盡的懷念而動容。他在銅章正面采用高浮雕的技法凸出巴老、蕭珊的人像,只見巴老頂著一頭蓮亂的頭發,緊鎖著雙眉,鏡片后的雙眸凝視下方,微低著頭似沉思,似寫作。左側是蕭珊正面像,采自她在家中白玉蘭樹前攝下的最后一次像,時已重病在身。巴老和蕭珊的身后為皮濤翻滾的大海,下方鐫刻著一東含苞怒放的玫瑰花。整體布局簡潔、明朗,但又不失濃濃的情感內涵。
銅章背面是巴老、蕭珊的寓所,三層小樓的立面用陰、陽交錯雕刻,屋檐、門窗層層凹進,門外的石階依次凸出,使這幢見證過歡樂和苦難的小樓給人產生不同凡響的視覺效果。兩棵大樹分置左右,章上碩大的“家”字取自四種《家》版本之名的部分,連接而成,含蓄而巧妙地把巴老筆下的《家》和生活申的“家”融為一體。
1955年秋,巴金一家搬來后至“文革”前,在此度過了一段最美好的時光。女主人蕭珊是西南聯大畢業的知識女性,除操持家務外,平時還翻譯俄羅斯文學作品,出版過多部譯作,還與丈夫巴金合譯了《屠格涅夫中短篇小說集》,用得來的稿酬為女兒小林添置了一架鋼琴。巴金在書房里工作久了會找上兒子小棠擺棋對弈,蕭珊、小林在旁靜靜地觀戰。花園里,蕭珊栽上了杜鵑、梔子花和月季花,屋前高大的白玉蘭樹為小摟遮陰避陽,花卉蠱開時,庭院里花香四溢,伴隨著從客廳里傳出叮咚悅耳的樂曲聲,情景交融,格外溫馨。
文化大革命過去后,他把蕭珊的骨灰和她的譯作一直擺放在自己的床頭,隨著歲月,他的思念就像攀爬在小樓墻上的青藤綿綿延伸。苦苦等了六年,終于寫就了飽蘸血與淚的《懷念蕭珊》。收入了他用八年時間完成的《隨想錄》中,他在文章結尾時寫道:“等到我永遠閉上眼睛,就讓我的骨灰同她的摻和在一起。”誰都不曾想到,在這座小樓里巴金和蕭珊相伴了十七年后,巴老又孤獨地走了三十三個春秋,離別竟比相守長!
而今,主人已離去,小樓也平添了幾許凄清的神色,這里依然是文學精神的圣地,代言著巴老百年的孤獨、良心和激情。
古城古韻:老舍大銅章
除魯迅大銅章外,老舍、冰心、巴金先生的紀念大銅章都是由工藝美術大師、上海造幣廠高級工藝師羅永輝雕刻設計的。所以,在藝術風格和思想內涵上既有共性但都各具特色,老舍先生在四位文壇大家中是唯一的少數民族——滿族出身,土生土長在北京,故有“老北京”之稱,根據他的創作特點,設計者在銅章正面老舍先生的人像旁雕刻著北京城特有的前門城樓,牌坊、茶館、胡同,烘托出老舍先生首為這片故土袒露的心聲:“我的最初的知識與印象都得自北平,它是我的血里,我的性格與脾氣里,有許多地方是古城賜給的。”銅章邊上刻著生豐年份1899-1966,分外醒目。
銅章背面用鏤雕的技法把京味十足的四合院木格窗戶立體地展現出來,窗戶上的盆花同窗外的大樹深、淺刻交錯,使其層次分明,同時也點出了老舍的生活情趣:“即使不能去看高山大川,我的案頭一年四季總有一瓶鮮花給我一點安慰。”案邊的煙灰缸里燃著煙,這與銅章正面老舍先生手握毛筆十分專注的神情是呼應的,好似老舍在窗下抽著煙正在創作,一個個像虎妞、祥子、王利發、福海、祁老太爺等鮮活的人物躍然紙上,銅章上“老舍”二字借用了他的毛筆手跡,它讓我倍感眼熟。因為我曾在巴老家親眼目睹過老舍先生在1963年題贈給巴金先生“云水巴山雨、文章金石聲”的嵌名對聯,道勁灑脫的書法中凝結著純潔的友情。沒想到,僅過了三年,“文革”初期,在速反派的淫逼下老舍先生含冤投湖自盡,這真是人間慘劇啊。上海造幣廠在老舍先生逝世40周年之際出品大銅章來紀念這位“人民藝術家”,意義是非常深遠的。所以,限量發行的500枚大銅章供不應求,已成了“一章難求”的收藏珍品。這股“老舍熱”也印證了巴老在上世紀末給老舍之予舒乙的題詞:“老舍先生沒有離開我們,他永遠活在他的作品中;活在一代代讀者心中;活在人民中間!”
綿柔溫馨:冰心大銅章
不久前,我在收藏家康成進先生處喜得一枚被讀者稱之“文壇祖母”冰心的大銅章,在直徑00毫米銅章正面,冰心的頭像占去了三分之二的畫面,格外引人注目,慈眉善目正微笑著面對讀者,她領口上的“葡萄紐”扣得十分規正,設計者用這畫龍點睛般的一筆把冰心老人的生活習慣和對讀者的鐘愛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在人像的邊上采用陰陽雕刻的技藝把從高處流淌的潺潺細流同大海激起的浪花交匯一起,我想,作者的創作意圖應是來自冰心老人生前說的:“我的生命的道理,如同一道小溪,從淺淺的山谷中,緩緩地、曲折地流入‘不擇細流’的大海。”她早年創作的《寄小讀者》,被公認是我國兒童文學的奠基之作,《再寄小讀者》、《小橘燈》、《櫻花贊》、《拾穗小扎》等盡人皆知。膾炙人口的作品,至今仍像清清的小溪流水,滋潤著一代代讀者。
銅章背面是冰心喜愛的玫瑰和小貓,玫瑰表現她尖銳、剛毅的風骨,小貓象征著老人細膩絲絲的綿柔之美。我知道銅章上那只毛茸茸富有質感的貓的原型是與冰心老人朝夕相伴的大白貓。1999年,冰心老人離開人世不久,這只通人性的貓整日郁郁寡歡不吃也不喝,最后無疾而終,追隨主人而去。而今已制成標本陳列在冰心祖居地——福州長樂縣“冰心文學館”里。
粗獷奔放:魯迅大銅章
魯迅銅章是浙江魯迅文化研究會為紀念魯迅先生逝世70周年而鑄追的,銅章正面是須發蓬亂、兩頰深陷、眼里發著熾熱的光的高浮雕魯迅像,設計者正確地把握了魯迅先生“一生不曾屈服,臨死還要斗爭”的精神,運用粗獷奔放的風格,使之形象逼真傳神。
背面是陰刻魯迅的《慣于長夜過春時》詩稿,這是他懷著為左聯作家柔石,殷夫、胡也頻、李偉森、馮鏗被國民黨反動派秘密槍殺于龍華警備司令部疾鋒而書。在詩稿上“民族魂”三個陽體大字赫然在目,據載,此三字是魯迅病逝后,送葬的民眾代表沈鈞儒、王遺時、章乃器、李公樸將一幅長202厘米、寬103厘米的白底黑字錦旗覆蓋在魯迅的靈柩上,旗上“民族魂”三字出自魯迅的摯友、“七君子”之一的沈鈞儒之手。銅幸將黑底陰刻和黃字陽體巧妙融合,使人頓生莊嚴、肅穆之感,彰顯了魯迅精神的恢宏大氣和歷史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