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匪”李向山
張正隆
李向山,原名李瑞林,字祥山,遼寧省桓仁縣鏵尖子鄉人。高個,大眼,長方臉,高鼻梁,說話脆快,為人正直,人稱“大先生”,用今天的話講就是“大知識分子”。平常一身農民打扮,外出時穿長袍,戴禮帽,騎一匹大青馬。初識者敬而遠之,接觸后方知其平易近人。
李向山家有土地500多畝,這在北滿只能算個中等偏下的地主,在南滿的東邊道就是富足大戶了。
他自小聰明伶俐,讀書成績過人,青年時代崇仰孫中山,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李向山。曾任縣民立學校校長、桓仁地區教育界稽查員、勸學員兼縣土地委員、建道委員,為官清正,辦學業績尤為突出。
他認為,要想國富民強,必須消除貧困愚鈍,而實現這個目標的手段首推教育。他辦學以“建國強民”為宗旨,所培養的學生多具有愛國思想。當時農村公辦學校很少,他自費在鏵尖子辦了一所“三樂學校”——意即國家樂意,鄉親樂意,黎民百姓樂意。許多農民只顧養家糊口,不想讓孩子讀書,他到處勸學,講道理不聽,掄起馬棒就打,人稱“李大馬棒”。
聞聽發生了“9#8226;18”事變,李向山寢食難安,仰天長嘆——這么大個中國,讓小日本鬼子欺負成這個樣子,恥辱,恥辱啊!
東邊道鎮守使署1團團長姜全我投降日寇之后,張學良任命團副唐聚五為團長。1932年春,唐聚五在桓仁舉義,成立了遼寧民眾自衛軍。李向山在鏵尖子組織大刀會,參加唐的部隊,被委任為團長。在坎川嶺阻擊戰中,大刀會曾重創敵人。
日軍占領桓仁后,李向山拉隊伍上了山,因民間有“小鬼怕老家錢”的說法,報號“老家錢”,在桓仁、興京(今新賓)一帶活動。東北人管土匪叫“胡子”,這種隊伍在老百姓眼里,通常就是胡子。可因為李向山是首領,連胡子都不認為“老家錢”是胡子,日本人則稱之為“政治匪”。
1933年冬,李向山聽說磐石、海龍有共產黨領導的紅軍(“抗聯”最初也叫紅軍),曾幾次派大兒子李再野前去聯系。轉過年2月,楊靖宇派1軍獨立師3團團長韓浩,率獨立師先遣隊到桓仁后,在海青伙洛西岔柴火垛溝找到李向山。李向山激動不已,當即跟韓浩走了。
10多天后回來,他高興地對妻子說:俺見到了楊司令,大高個,關里人,歲數不大,有能耐,中國有這樣的英雄好漢是不會亡的。
李向山參加了1軍,被任命為1師副官,協助師長工作。
李向山當紅軍的消息不脛而走,這本身就有非同尋常的廣告效應。桓仁縣有幾個人不知道李向山呀?而在許多人眼里,他的行動就是一種標桿、榜樣。他的學生和許多欽佩他的人,在他的影響下參加了紅軍。當時桓仁地區大小山林隊幾十股,既有義勇軍的殘部,也有抗日、不抗日的胡子,在他的說服、帶動下,大都投靠了紅軍,聽從紅軍指揮,有的還接受了改編。
獨立師能在桓興地區站住腳,并迅速發展壯大,李向山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1935年,日偽當局在桓興地區實行了“集甲并村”政策。一年后1師西征,當地斗爭環境愈發惡劣。長期的山林生活,露宿風餐,饑寒交迫,窮苦人出身的官兵,有的也難免要叫苦。李向山自小生活優裕,年紀又大,卻眉頭都不皺一下。使他苦不堪言的是患了疝氣,行走困難,又不能騎馬。軍部向北轉移前,楊靖宇讓他留下堅持斗爭。
自李向山拉隊伍抗日后,為了躲避敵人抓捕,他的家人就開始流離轉徙于桓仁、興京、本溪、寬甸,先是投親靠友,后是什么地方僻靜就奔什么地方。1936年4月,日偽特務抓住了李向山的兒子李再野。
李再野是東北大學學生,“9#8226;18”事變之后隨父親抗日,以在鏵尖子開大車店為名,去沈陽、蘇家屯購買槍械彈藥。1軍在老禿頂子山上密營中的兵工廠、被服廠、醫院,許多設備和原料,都是他買來的。特務問他李向山在哪兒,他說300里以內沒有,去哪兒了也不知道。特務把他放了,經過9個月的秘密盯梢,在發現李向山的同時把他逮捕,押去縣城日本憲兵隊,點“天燈”后填進渾江的冰窟窿里。
李向山不斷轉移藏身的地點,被捕時躲在興京縣黑瞎望的一個地窖里。臘月天,里面像個冰窖似的。疾病折磨,頭發老長,53歲的人,看模樣少說也在70以上。一點高粱和苞米粒都吃光了,這天傳令兵“李大耳朵”出去弄吃的,暴露了目標。李向山聽到外面有動靜,未等把他那支左輪手槍抓到手里,敵人就進來了。
押往縣城途中,趕上修路堵車,被綁在汽車上的李向山,趁機向民工高聲喊道:鄉親們,同胞們,俺李向山沒當過一天亡國奴!俺死了不要緊,東北有3000萬同胞,中國有4萬萬人民,中國不會亡!
敵人對楊靖宇的最高懸賞,后來曾達1萬元,對抓到李向山的懸賞則是5000元,自然如獲至寶。在桓仁日本憲兵隊,敵人軟硬兼施,一無所獲。最后用飛機把他送到奉天,什么手段都使盡了,全枉費心機,才下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