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通過對一些牧戶的生產經營現狀的分析,發現目前牧區小牧戶的增收渠道只有通過降低自然風險來實現,即通過組建牧區牧民合作經濟組織,通過各合作經濟組織間協商使用草地,實現移動式減災,進而達到風險防范。通過5年來小范圍的牧民合作實踐,它的可行性牧民是認可的,但是大范圍的推廣則需要政府的介入和政策和制度的認同。
關鍵詞:牧民現實需求 風險防范 牧民合作經濟組織 政府干預
一、在宏觀視域下看內蒙古的畜牧業經濟
牧區實行草畜雙承包以來,政府設想通過對每個牧戶家庭建立同定的排他性的草場使用邊界,明確家庭對承包草場的責、權、利,在草場可持續利用的基礎上,保證牧民從草場中獲得穩定的收益。然而實踐證明,通過分塊承包草場的形式并沒有遏制草場的退化。2007年,內蒙古7880萬公頃天然草原中,退化面積達到4673萬公頃,占內蒙古草原總面積的59%,且每年還在以數十萬公頃的速度退化、沙化。內蒙古牧區牧民的收入水平也在持續下降。“六五”到“九五”期間,內蒙古牧民收入的平均增長率分別為:30.6%、14.6%、14.2%及6.8%。而1998——2002年以來,內蒙古牧區牧民純收入出現了負增長,年均遞減1.9%。2002——2007年由于環境政策的實施,牧民的純收入年均遞減3.9%。
由圖中可以看出,牧民的生產費用逐年增長,從2000年開始,生產費用已超過牧民經營收入總額,連續8年為負值。這說明牧民經營成本增加的速度已超過牧民經營收入增加的速度。
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牧民定居政策,是政府為了改善牧民的生存條件制定的,對降低牧民的貧困提高福利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始于20世紀80年代的草畜雙承包政策,旨在構建牧戶草場的私有產權,在福利和產權作為社會進步標志的今天,政府的這一牧民定居和明晰草場產權的政策,在今天看來也無可厚非。但實踐證明:移動式減災的傳統游牧文化就是在這兩項政策作用下名存實亡了,尤其是草地的二輪確權(1998)。牧戶的徹底圍欄,浩特烏素(鄰里合作)社區的解散,也正是在這一時期,草地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退化和畜牧業經濟的萎縮。
二、一個普通牧民的收支賬(2008年)
2009年8月,我們對呼倫貝爾市鄂溫克旗白音塔拉民族自治鄉的烏某家進行了調研。該牧戶養羊250只,牛30頭,草場2472畝。家里5口人,老兩口,兩個兒子,一個姑娘,一個兒子在讀書。2001年家里蓋起了一棟磚瓦結構的房子和棚圈,大約造價5萬余元。
我們可以看出,類似烏爾圖家這樣一個中等偏上的牧戶,雖然看起來牛羊成群,家值萬貫,但是最后收支表上出現的則是收不抵支。排除表3中類似教育支出(這個似乎具有特殊性)外,其余的開支幾乎都是普通的正常開支,幾乎所有的牧民家庭都會發生。我們把牧戶生產性開支和正常的生活性開支合并,結果是68680元:這個支出和他家的總收入48800元相比,虧19880元。這1年烏爾圖家從親戚家借款3700元,從小賣部賒借生活用品約4000元,從信用社貸款2500元,從高利貸那里貸款10000元。
從3個表中看出牧民生產生活有如下特點:
在生產上大進大出,投資大,銷售額度大。一般的農戶l畝地的投入也就200多元,5畝地之家也就1000多元的投入。農區牧區的投資規模相差50倍,銷售收入也相差50倍。其中牧草飼料等各種原材料投人大,都是幾萬元的投入,這對一般種地農民而言是不可想象的。另一方面,相應投入的勞動也是巨大的。雖然投入產出都很大,但是收益很低。而且由于牧民放牧的連續性,無法像農民一樣到城市去打工,依靠打工獲得收入的方法在牧區牧民中很少見。
資金需求量巨大,資金循環經常會遇到困難。由于牧民很少能夠獲得財政和金融資金的支持,所以一般牧民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民間借貸,從二道販子處賒賬,畜產品也就被二道販子低價收購。
由于牧業本身的高風險和當地氣候的復雜多變,使得牧民不得不去面對一定會到來的草場和氣候的周期性的變化風險。面對不可避免的風險,牧民幾乎沒有任何防范風險的手段。
三、牧區牧民可能的合作點
生產協作。出于互助的需要,在人力協作(如雇人打草)、草場輪牧、機器使用、防病防疫等環節都可以形成合作。其中機械使用、防病防疫的作用是很明顯的。
規模采購。出于均攤成本和降低談判價格的需要,可以考慮在購買草料、節省運輸費用等環節形成合作。如牧民可以一起去買飼草料,這樣既可以形成規模購買,降低買入價格,也可以降低運輸成本。可以共同出售牲畜和牛羊制品。如羊、羊絨的售賣。但是這種合作有時會因為牧民合作規模的限制而使得現實意義受限。
建立資金互助銀行,可以擴大資金規模、調劑余缺、抵御風險。
形成保險互助基金,這樣有利于牧民間分擔風險。
四、從微觀上看牧民合作:一個牧民合作的案例
2008年底,錫盟的薩其日拉圖同嘎查6戶牧民合伙辦了一個養羊育肥合作社,飼養育肥本地人喜食的羯羊(成年羊),主營業務是用傳統方法進行肉食加工。羯羊產品銷路很好,很多蒙餐館直接訂貨。
理論利潤計算:每年賣羊400多只,每只羊售價600元;每只羊的利潤142.3元,每年總計利潤:400只×142.3元/只=56920元。目標是高附加值產品,他們不做羔羊。
他們也收購羊絨,如果是合作社內部成員賣羊絨,收購的價格就比非社員的產品每斤多5毛錢。
成員的羯羊都要直接賣給合作社,不能外賣。
合作社的分配原則是,贏利額按照40%的股金分紅,100k的基金,30%的交易量返還。
6戶人家都拿自己的草場和以前的羊羔入股,作為合作社啟動資金,草場19715畝,羊1900多只。為了擴大再生產,合作社申請30萬元低息貸款,來自農信社,利率1分3厘,但是現在還沒有批下來。這筆錢要用來買羯羊,作為合作社的育肥羊源。
雖說這幾個月只是加工屠宰,但理論收益比奶牛村的牧戶要好。這個還沒有完全步入正軌的合作社,讓薩其日拉圖看到了希望。
在沒有任何外力支持的情況下,這個牧民自發創辦的合作社能夠取得初步的成功,并獲得牧民的支持,有其內在原因。我們可以對其合作基礎作初步的分析:首先,牧民有同質產業基礎,大家都在養羊、養牛并且規模龐大,這樣就很容易合作;同時,牧民之間相互信任,比較容易合作:再有,比較經常的文化活動,也促進了牧民的經常往來和合作理念的認同。定期舉辦的文化活動,如祭敖包,成了牧民公共的文化活動空間,也成了道德裁判場所,所以在這樣的氛圍下,也就形成了共同的道德認同和行為規范基礎,違反公共約定有可能要付出相當的代價(非規范制度的懲罰),這種看起來的軟約束其實非常有可能轉化為一種實際的利益再分配。
但是,剛剛開始的合作并不因為看起來一片光明而讓我們放棄對其長遠前景的擔憂。如果我們撇開以上廣角的而非單純生產和經營活動本身的分析,就畜牧業經營本身而言,他們這種合作風險還是很大的,合作成功的可能性也是極小的。因為他們選擇的合作的產業——養羯羊的飼料的回報率本來就是很低的,二周歲以上的羊才能為羯羊,冬季的嚴寒會讓牛羊消耗掉第一年積蓄的所有營養,甚至無法過得去冬天。
經過市場的檢驗,當他們的這種合作被發現是一種非理性的選擇時,他們的這種合作又能持續多久呢?他們的羊絨銷售合作成功的幾率也是很小的,因為他們在進行市場操作時,發現面對的是一個個高度壟斷的大企業,和一批有將近30年經營經歷的羊絨經紀人(二道販子)。
五、區域視角下的牧民合作
如果僅從微觀的角度考察牧戶的合作,雖然是有意義的,但還是顯得狹隘。實際上內蒙古牧區合作最大的意義并非來自經濟利益,而是風險防范。這種風險防范并非是從單個牧戶的角度考慮的,而是從整個牧區大生態的角度考慮的。
內蒙古牧區的畜牧業風險來源于兩個方面。一方面,草地畜牧業本身蘊藏著巨大的風險,這是由這種產業的特點決定的,飼料來源于天然草地,母畜繁育的周期性。另一方面,就是自然風險帶來的畜牧業的風險,這種自然風險主要表現為蒙古高壓的強弱決定了內蒙古草原的降水和牧草生產力的狀況,這種氣候狀況表現出的非平衡的生態特征,形成草地畜牧業的機會主義特征。如果遇到災年,沒有辦法克服災害風險的話,損失就會非常大。自然條件決定和形成了草原牧民大游牧的傳統。大游牧的放養方式,其實是對風險的一種規避。
過去內蒙古牧民驅趕著五畜,通過調整其放牧半徑——游牧,對付由于降水變率很大造成的自然風險,也通過牲畜出欄數量的調整對付自然災害及對外交換帶來的市場風險。但是游牧確實有它的弱點,內蒙古冬季氣候寒冷,牧民難以抵御氣候變化帶來的災害和風險。
但是定居和草場的按戶承包,卻導致了互助能力大大減弱,由此形成了大范圍移動式減災的中斷,也意味著這種方式無法適應由于氣候造成的風險,注定了這種經營方式的高成本和高風險。
通過游牧生產方式及其文化模式所表現出的科學性來應對以上的風險,牧民大區域合作就成了一個很好的想法。通過大游牧線路上組建牧民合作社,推動大游牧時期整個路線上的牧民形成合作,協商利用草場來規避自然風險,進而達到草地畜牧業的可持續發展。
通過5年來的項目實踐證明,這種合作對牧民是有吸引力的,在小范圍內也是可行的,但是大范圍的推廣恐怕不是牧民民間力量能夠解決的,需要政府的介入和提供幫助才有可能。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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