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從不平靜的一面
在凍土下是一些冰層
也許還是養分 但再不能供給
像那些死火山 現在是旅游的勝地
那些凝固的熔巖覆上了土
如今長滿森林
春蟲的蟄動透出土壤時
他們以泉眼的形式涌現
以前的他們并沒有讀者 看他們
急促的喘息 就知道大地
永遠無法了解的孤獨
也許他們就是激情
被人為地引進了山渠與現實
和理想糾纏在一起
成為一群自閉者的舌頭
已不再言辭 拒絕交流
而最初的他們僅僅只是
一些詞語的沖動
現在推動思想家的流水
躍下懸崖砸出深潭
當那些水面被灌木叢掩蓋他們以
更微小的方式在草尖和樹葉上
顯現以便饑渴者停止長途跋涉
自畫像的一天
——給三十一歲生日
現在它置身于亞熱帶的雨林,
高過匍匐的鐵線草,
而高過它的落葉松,并不在意
這并非出自它們中的一枝
從這一點,可望見樹葉遮蔽的天空,
有時平面的畫布會突然凹陷:
吸收或反射落日的余暉
——這唯一的思想
偶爾有好奇的畫眉鳥飛到它的頭上休息,
拉下難聞的白色糞便,
尋食的一群螞蟻爬過腳下的土地,
其中的一只會停下來仰望,并納悶:
單是詞語或想象
怎可造出這龐然大物?
生活對它來說反倒是神秘的,
像海市辰樓,而愛是遙遠的
撲朔迷離的岸......
凡有記憶的事物都會生長,它目睹
傍晚的陰影漫上米黃色的畫框,
并受困于記憶:
黑暗樹林中響起的沙沙聲,可是
傳說中的狼靠近?
在成都
越是有大霧的地方
所有的天看上去都像同一天
連下午也可以當作上午用
既有生活要繼續 必定有紅燈要遵守
盡管那些紅燈看上去全沒睡醒
在那樣一種天氣里
能醒過來的本來就少
正是這種少進入了后來的公共汽車
越是寬闊的大街越容易
放置人的荒涼
因想念而痛苦壓抑的 非造出
距離的堵塞 就像從這個城市走出
每走一步都是天涯
咫尺千里 千里還不算太遠
咫尺就太遠了 在濃重的成都口音中
流浪人臉上僅有的一點酡紅
也被擦鞋人的抹布抹沒了
那就是天空落下的凄清小雨
讓呼吸變得急促時
發出木桶空當的聲音:
兜售物品的小販走近你
一定是看上了你空空的口袋
有人走近一定有人離去
成為你身體里走失的土地
讓你遼闊
但你得到的肯定少于刻骨
少于一個國度
......
屬 于
火車站二月的春寒屬于他
他的現在屬于兜里的一塊鎳幣
他的速度最初離開過故鄉
直到天空中留下攥緊把手的形狀
自行車輪獨自滾向了天邊沿著那把手
爬回屬于他的夢境
他的人造革皮鞋
塞滿凍僵的腳趾
屬于田野的長著青櫻的蘿卜
也屬于他的舌頭年幼的時候
他父親的骨頭從高高的山坡上滾下
一頭牛巨大的胃填滿他的忍受
......
他分不清這是他的第幾次南下
一個人的記憶在屬于他的墻上斑駁
屬于多數人的記憶正成為歷史:
在車站眾人蹭亮的不銹鋼欄桿上
他的銹暗自擴散開去
無數次他想看清對面
疾駛而過的火車上
屬于他的前生或后世
但總是太過恍惚
風吹向的遠方
詞間溢出的物還是詞
在頭腦中過了頭風中挺住的
還是一些柱子的顏色
在變白變黑
沒有思想
風吹向的遠方
還是地平線與圓顱的融合
頭痛也還是大樹的根須長進了皮膚
沒有痛
指縫間漏下的沙子還是沙子
河流開始之前
也還是一些掛在眼睫的冰凌
沒有流動
沒有了思想
僅僅是吹向任何方向的風
甚至沒有來自任何方向的風
而僅僅是喉間的詞
你說出就成了風
僅僅是痛一些樹樁留駐了記憶
沉重僅僅是光的影子一折就斷
就會有河流流進眼睛的窗欞
在那里揚起的玉米花粉開始作床
河床的下面思靜靜的待在那兒
沒有界限.....
世界
世界越來越像一個人
他嘔出體內的黑
清醒時又用陽光的掃帚
清掃了夜
我見過他身體里的河流和
搏動的大海心臟
但他不是完整的人
沒有眼睛
卻懂得讓微風去聆聽
甚至他喚醒了我們
說自己是春天
這是值得信賴的朋友
多年來我是他盲目的影子
我憤怒時 他捋一捋閃電的胡須
我說下雨他便憂傷
但我想從深淵中葬送自己時
他從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