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紅了》中“秀禾”稱謂問題剖析

摘 要:一個民族的語言中，稱謂越豐富，越復雜，說明這個民族越注重區(qū)別人的身份與地位。《橘子紅了》是一部中國傳統(tǒng)文化氣息很濃的電視劇，但卻在人物稱謂上出現(xiàn)了錯誤，使得整部劇的文化傳統(tǒng)氣息受到了影響。該劇中“秀禾”這一人物的稱謂是錯誤的，本文將對此進行分析。

關鍵詞:《橘子紅了》 秀禾 稱謂 妾 妻

《橘子紅了》在中央電視臺影視劇頻道黃金時段熱播之后，紅透了中華大地。各地方電視臺紛紛再播，觀眾熱烈地討論劇中人物，電視評論節(jié)目也曾爭先恐后地紛紛推出系列配套節(jié)目，如《走進電視》《影視同期聲》《影視俱樂部》等等，造成中華大地一片“橘子紅”。正因為《橘子紅了》產生了如此大的強勢影響，筆者認為有必要對其中的人物稱謂進行理性的剖析。

一個民族的語言中，稱謂越豐富，越復雜，說明這個民族越注重區(qū)別人的身份與地位。西方語言中的稱謂非常簡單，相比西方，漢語的稱謂則非常豐富繁雜，因為中國是一個倫理色彩很濃的國家。上下尊卑有序，長幼涇渭分明，綱常規(guī)則，備受推崇。幾千年的傳統(tǒng)文化，家族的稱謂系統(tǒng)是十分嚴格的。稱謂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結晶。清朝學者梁章鉅《稱謂錄》[1]序云:“中國稱謂，各有等差，不想假借。”#8239;這句話的意思是地位尊崇表現(xiàn)在稱呼上，是不能亂叫的。稱謂代表該人物在家族中的地位。《橘子紅了》是一部中國傳統(tǒng)文化氣息很濃的電視劇，深宅大院，仆傭甚眾，服裝用具，高貴精美，無不在強調傳統(tǒng)力量之強大，但人物稱謂錯誤這一硬傷使得整部劇的文化傳統(tǒng)氣息受到了影響。

一夫一妻制是新中國成立后才確定下來的，在這之前，男人一妻多妾是司空見慣的，但對妻妾的稱謂一直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是不能混淆或亂叫的。

容家是一戶講規(guī)矩要臉面的家族。“怎么把規(guī)矩都忘了!”是老爺常常掛在嘴邊上的話。秀禾是容耀華的妻子為老爺娶的小妾，因此，她只能被稱為“姨太太”“姨娘”“姨媽”“秀禾”“妾侍”“妾婦”，但絕不能被稱為“太太”，將妾稱為“三太太”也是不行的。

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2]中妾、妾侍、妾婦眾多，卻從未出現(xiàn)過稱“太太”的情況。《紅樓夢》中有大太太、二太太的稱呼。可“大太太”是稱呼賈母的大兒子賈赦的妻子邢氏的。“二太太”只是指賈母第二個兒子賈政之妻王氏。如《紅樓夢》第四十六回《尷尬人難免尷尬事，鴛鴦女誓絕鴛鴦偶》中，丫鬟回“大太太，來了”，“大太太”指的是邢氏。又如，第七十一回《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鴛鴦女無意遇鴛鴦》中，邢夫人的仆人說:“老太太不喜歡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璉二奶奶挑唆的”，這里的“太太”并沒有指向某位妾侍，“二太太”是指賈母第二個兒子賈政之妻王氏。

巴金先生《家》[3]的背景為民國時期，書中雖然有“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五太太”的稱謂，可這些太太均指高家高老太爺?shù)拇髢鹤印⑷齼鹤印⑺膬鹤印⑽鍍鹤拥钠拮樱呃咸珷敿案呒抑T老爺?shù)逆紵o福分被稱為“太太”。

據(jù)《漢語稱謂大詞典》[4]及《現(xiàn)代漢語詞典》[5]，“太太”易用來稱呼:a.士大夫官吏的妻子;b.可稱呼曾祖母、舊時仆人稱女主人、稱某人的妻子或丈夫對人稱自己的妻子。但都沒有提到可以稱妾為太太。所以《紅樓夢》第二十回《王熙鳳正言彈妒語 林黛玉俏語謔嬌音》中賈政的小妾趙姨娘生的兒子賈環(huán)受鶯兒搶白便言:“……你們都欺負我不是太太養(yǎng)的。”

《橘子紅了》的時代背景是清末民初，秀禾應是“三姨太”而不應是“三太太”。同理，嫣紅也是一樣，她不是“二太太”，更不是“容太太”。所以容耀華的妻子無論如何也不應對嫣紅說:“看在你做過容太太的份上……”因為她自己一直是容太太，所以嫣紅根本沒有機會作太太。而秀禾心里從未愛過老爺，對容耀華的妻子感恩待德，她不會、不能，更不愿做太太。

太太是家中的女主人，而姨太太在家中處于半奴才半主子的地位，因此宛晴稱秀禾為“姨”是可以的，但耀輝稱其為“三嫂”就貽笑大方了。

據(jù)《漢語稱謂大辭典》載:“嫂，兄之妻，稱為嫂。”并未言兄之妾。耀輝稱秀禾為“三嫂”，從倫理學上抹殺了妻妾地位之差異，也抹殺了秀禾半奴才的地位，因而是不適當?shù)摹Ｒx不應稱其為“三嫂”，她只能被叫作“三姨娘”“三姨太”“秀禾”。劇情當然不能假設，但若假設能使混亂的事物更明晰的話，我們倒不妨假設一下，耀輝若有二哥、三哥，那么他又該怎樣稱呼二哥、三哥的妻子呢?答案不言自明。秀禾不是三太太，耀輝不能稱其為三嫂。

妾在家庭中雖然承擔著生兒育女的義務，卻享受不了“妻”的待遇。在家中，妻可以使喚妾，打罵妾，而妾不得有侵犯妻子的行為，妾犯妻與妾犯夫同罪。對于妾，丈夫可隨意處置，或打罵，或遣逐，甚至把妾殺了。因此妾在宗法制家庭中是沒有什么權利的，名分上是主子，實際上與奴隸無異。為妻的女子，家庭出身都要高于妾。妾一般都來自卑賤低下的家庭，甚至是戰(zhàn)敗方奉獻的禮品。因此，妻為“娶”，而妾為“納”，娶妻時送到岳家的財物被稱為“聘禮”，而納妾時給予家庭的財物則被稱為“買妾之資”。《禮記》:“妾合買者，以其賤同公物也。”同樣是與丈夫共枕、為丈夫生育兒女，妾的身分卻只不過是買來的物品。妾沒有資格參與家族祭祀，她生的兒子也算不得夫家首選的繼承人。對于妾來說，只能把自己看作代替正妻生育的人。由于嫡庶之分十分嚴格，妾的地位低下，正妻去世后，必須再娶一個妻子，以至造成諸多弊端。

稱謂雖小，但所反映了民族的文化底蘊，秀禾是妾不是妻，稱謂決不可混淆。

注 釋:

[1][清]梁章鉅.王釋非，許振軒點校.稱謂錄點校[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3.

[2][清]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

[3]巴金.家[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

[4]吉常宏.漢語稱謂大詞典[Z].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5]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現(xiàn)代漢語詞典[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杜芳 大連理工大學人文學院 116024;王松巖 大連外國語學院漢學院 116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