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與法語中小說（ｒｏｍａｎ）一詞起源之探究

摘要： 今天romance一詞直接等同于浪漫的愛情故事， 而這個詞的本意則并非如此。romance一詞來自于法語roman， 但是兩個詞所表示的意思卻不大相同。換句話說，我們今天在romance身上已經找不到roman所表示的長篇小說的定義，這個定義只能通過另外一個英文詞novel才能看到。本文就與romance同詞源的roman一詞的起源及其所代表的意思進行探究，從歷史淵源來說明roman作為“長篇小說”的定義在法國文學界和英國文學界不同定義。

關鍵詞: 英語 法語 小說 roman 起源

對今天大多數人來說，romance這個詞意味著愛情故事，因為不少中世紀的romances與愛情有關，比如Lancelot和Guinevere，Tristan和Iseult，Floris和Blancheflour。人們假定在中世紀的romance里，愛情是不可缺少的成分。嚴格來講，這不是完全正確的。只要想想亞歷山大、獅心王理查的故事就可以意識到中世紀的romance只有少量或沒有愛情的元素也可以成為好的romance。這類故事基本的材料就是騎士的活動和冒險，如果我們把中世紀的romance定義為a story of adventure—— fictitious and frequently marvelous or supernatural——in verse or prose(以散文或者詩的形式表現出來的一系列虛構的并且通常是精彩或者表現出超自然力量的活動和冒險)，我們就可以把重點放在正確的地方。romance來自于拉丁語的副詞romanice，意思是“in the Roman manner(以羅曼的態度或方式)”。后來，隨著通俗拉丁文逐漸轉變成表示“各種羅曼語言”，接著這個詞開始表示“法語”，然后是表示“用法語寫的東西”，特別是從拉丁文翻譯過來的。自然的，這個詞就開始逐漸表示“法語詩歌中最受歡迎的那種類型”，最后演變成表示“用任何語言寫的這種詩歌類型”。

可見，中世紀對prose(散文)和verse(詩歌)、romance(小說)的定義并不十分明顯。早期的小說都是詩歌的形式，而散文式的作品是后來才出現的。而以詩歌形式出現的小說趨向于英雄冒險的敘述，與史詩在某些方面就有了共同之處，也就是對英雄事跡的歌頌。史詩讓我們看到了英雄的誕生，和他們注定要創造的奇跡，從而給身處那個時代的人們展現了一種悲壯的力量。而詩歌形式的小說則不然。中世紀騎士階層普遍存在，封建統治者依靠這個階層來支持并鞏固自己的統治，而騎士們依附統治階層，在忠誠于自己的雇主之余，同時也要幫助雇主擴張領土，與別的領主進行戰爭，而騎士的活動都是在自己所屬領主的意志下進行的，所以有了今天我們看到的與史詩相接近的詩歌式小說。這類題材是對冒險精神的一種贊揚，因此，其中的故事可以無限離奇和精彩。

法語的長篇小說roman有兩個意思，根據拉魯斯字典，第一個意思與英文的romance同義，意為“中世紀時以羅曼語寫的”，用prose(散文)或verse(詩歌)的形式寫作，是敘事的著作。（de roman，langue dans laquelle étaient écrits les récits， Acienne， oeuvre narrative， en prose ou en vers， écrite en langue romance.）如《玫瑰傳奇》(le Roman de la Rose)。從這個方面來看，英語的romance 與法語的roman都指的是傳奇、冒險，在這個意義上是一致的。1066年威廉（William）——諾曼底的公爵率領諾曼底人和法國人占領了英國，并把英國土地分封給支持他的法國貴族，由此形成了一個說法語的上流社會，大量的法語詞匯進入英語。像story這個詞就來自于法語。從這一點上說，英語的romance這個詞來自于法語，是受到法語roman的影響而做出的翻譯，從而成為一個英文詞。romance與roman的同詞源也是顯而易見的。

而法語roman的第二個意思，“具有想象力的著作”，指由一個作家用prose(散文)的形式所寫，具有一定的長度。因此對冒險的敘述、對道德和性格的研究和對感情和激情的研究都是作品的興趣點所在。這個定義，在法漢詞典中，也就是今天所說的“長篇小說”（oeuvre d’imagination，constituée par un récit en prose d’une certaine longeur，don’t l’intérêt est dans la narration d’aventures，l’étude de moeurs ou de caractère，l’analyse de sentiments ou de passions.）。可是，這層含義在英語同詞源的詞中卻并沒有得到體現，而是用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詞novel來說明，與今天我們看到的英語詞romance毫不相干。

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那就是雖然法語的roman一詞在英文中有romance一詞來對應，但是由于英文只吸收了其一，而沒有吸收其二，所以英文對法文roman的理解只停留在冒險、傳奇的層面，沒有繼續發掘。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為英語的學者在研究法國作品，特別是文藝復興時的作家作品時，由于誤用或不了解而使一些作家蒙受不白之冤呢？

1959年牛津出版的《法國文學牛津指南》中就提到法國第一篇長篇小說的作者拉伯雷（Rabelais）的作品《巨人傳》在17世紀末就被翻譯到了英國。按理說來，英國文學界對這位文學巨匠的研究經歷了如此漫長的年代，對這部作品應是十分熟悉，可是，拉伯雷作為法國長篇小說的開創者的地位直到上世紀40年代才有人給予重視。在《法國文學牛津指南》中，編輯者是這樣定義拉伯雷的：“正是由于他有能力寫出五卷《巨人傳》，他才被子孫所知。”同時也這樣寫道：“he is an author of an entertaining book。”這里，英國人僅僅把拉伯雷的作品看作娛樂之用，看作講巨人旅行經歷的故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還是受到了英文romance與法文roman相通的限制。英國人承認《巨人傳》的長篇巨制，但并不認為這是長篇小說的起源，或者說，他們并沒有發現這部作品其中存在的任何對道德和性格的研究和對感情的研究，僅僅把作品定義在它夸張的荒誕性上。可以說，對《巨人傳》具有novel(小說)性質這個定義的接受，英國人還是擺脫不了romance的定義。相應的，法國大思想家伏爾泰的評價更是影響了英國學者對拉伯雷的評價。伏爾泰把拉伯雷稱為“一個醉醺醺的哲學家，只有在喝醉的情況下才寫作”，因此《巨人傳》也成了“一本夸張的，不可理解的書”，是“博學，糞便和無聊的揮霍”。而這一思想又深深影響到喬伊斯。

在法國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文藝復興時期的法國文學》（La Littérature Francaise de la Renaissance）中，將拉伯雷的《巨人傳》稱為la Prose。這里，我們又再一次面臨定義的問題。Prose，在法文中也有兩個意思，來自于拉丁文prosa，第一個意思是“像詩歌一樣，在一定的長度和規定的節奏下不受管束的文體”（manière de s’exprimer qui n’est pas assujettie， comme la poésie， aux lois d’une mesure et d’un rythme réguliers.），第二個意思是“用拉丁文寫的章節，沒有長度，只有韻”（chant liturgique en latin， composée de vers sans mesure， mais rimes.）。

可以看到不管是英語romance還是法語roman的定義，都要求該類文體的作品用prose(散文)或verse(詩歌)寫成，也就是早期中世紀的作品有兩種形式：prose和verse。而從roman的第二個定義“長篇小說”中也可以看到，成為長篇小說的前提只能是用prose(散文)寫成的作品。但是，由于英法兩國對同詞源的詞語roman的不同吸收，使得英語和法語相對應的詞romance與roman出現了意義上的指代不同，從而引發出了兩國文學界對“長篇小說”的不同界定，也造成了研究者的困惑。

參考文獻：

［1］ ［法］拉伯雷著.成鈺聽譯.巨人傳.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

［2］薛建成等.拉魯斯法漢雙解詞典.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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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France，Peter.The New Oxford Companion to Literature in French.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5.

［5］Robert，Paul.Dictionnaire alphabetique et analogique de la langue Francaise.Paris:Gallimard，19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