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伯納的婚姻觀在《結婚》中的體現

蕭伯納于1856年7月26日生于愛爾蘭的都柏林，1950年11月2日逝于英國的赫特福德郡的圣勞倫斯市，是聞名世界的英國批判現實主義劇作家、文學評論家，也是英國歷史上重要的費邊社會主義宣傳鼓動家。蕭伯納是一位多產作家，一生中共寫了5部長篇小說、52部劇本和大量政論文，其作品都不同程度地反映了他對于人類社會問題的探索和對于其超人思想的闡述。《結婚》(Getting Married)是蕭伯納的一部重要劇作，在該劇里，蕭伯納對其婚姻觀進行了充分的闡釋。

一、蕭伯納的婚姻觀

蕭伯納對于婚姻的反對態度開誠布公。他說，“婚姻對于社會來說是一種過時的但卻還沒有修正的制度。”[1]

蕭伯納認為，在兩性關系中，性行為與情感和浪漫沒有關系，它只是為了種族的繁衍而存在。人們錯誤地理解了性的本能與目的，這種錯誤表現在家庭這種社會單位的建立上。人們錯誤地幻想，丈夫與妻子由于相愛才組成家庭，他們相互屬于對方，不進行婚姻之外的性行為。但實際上，情況并非如此。[2]

蕭伯納對于婚姻的反對態度在他于1909年向“議會檢查委員會”起草的一份聲明中表達得很清楚。他說:“我不是一個普通的、一般寫作的劇作家。我是一個專門寫作異端邪說劇本的專家。我贏得自己的聲譽是靠堅持不懈的斗爭去迫使觀眾重新考慮他們的倫理與道德。尤其是，我認為關于經濟關系和兩性關系的這種最流行的倫理道德是極端錯誤的。”[3]

蕭伯納希望改變英國婚姻制度的想法，在《向社會主義過渡》一文中也有所表現。他說，“婦女在經濟上的獨立以及用個人代替家庭作為國家的基本單位，將要在實際上改變子女的地位以及家庭制度的效用。”[4]

二、蕭伯納的婚姻觀在《結婚》序言中的闡述

蕭伯納認為，進入婚姻中的兩性都是功利性的。男性是為了尋歡作樂，而女性是為了獲得生活上的經濟保障，婚姻與妓院并無本質上的區別。在該劇序言中，蕭伯納表明了他的觀點。他說:“男性保衛婚姻的目的真正是尋歡作樂，女性在這方面更為激烈的行為是為了保衛她的生計。…在目前，婚姻制度與妓院并無本質上的區別。婚姻與妓院的不同就像是工會中的勞動與無組織的個體勞動之間的差別一樣。”[5]( P67)

根據蕭伯納的觀點，夫妻之間并不能保持密切關系，他們之間的關系與同一監獄中服刑的囚犯的關系無異。他在序言中說:“與自己妻子關系密切的人，如同與下屬職員關系密切的官員，或者與反對黨領袖關系密切的首相一樣，是千里挑一的。……婚姻制度中兩人的關系并不比在同一監獄中服刑的囚犯或參加同一游園會的客人關系更親密。”[5]( P31)

蕭伯納將英國人口下降的原因歸結于英國的婚姻制度，認為英國的婚姻制度對英國民族的繁衍造成了威脅。他說:“對于婚姻問題的答案是人人皆知但卻無人愿講的，即:婚姻制度正開始以駭人的速度快速減少國家人口，這逼迫我們扔掉我們謙謙君子的形象，正如被火警驚醒的人們穿著睡衣或什么都不穿沖到大街上一樣。傳言中的反對婚姻的自由性愛者，此時已消失。且被真正強大的、操行上一絲不茍的莊重人物所取代，這些莊重人物宣稱說，婚姻制度不再使種族繁衍而在毀滅種族。”[5]

蕭伯納認為，目前婚姻制度的改變不能依靠普通大眾，而要依靠那些有思想的人。他說，“如果事情留給那些簡單的民眾來處理，婚姻制度將永遠不會有變化，社會將像一只褪不了皮的蛇一樣滅亡。然而蛇終究要褪皮的，有跡象表明，我們的婚姻法這層皮正在引起有思想者的不舒服，這層皮不久就會脫落，無論其他人對此是否滿意。”[5]

蕭伯納主張人們可以隨意離婚。在該序言中，他說:“婚姻解體的條件多種多樣，從亨利八世與凱瑟琳離婚的原因到美國婦女獲得離婚的理由(比如由于丈夫疏于修剪腳趾甲而給女方造成的‘精神痛苦’)。如果我們接受常見的浪漫的假設，假設婚姻的目標是二人的極樂世界，那么，一方或雙方感到不愉快就是婚姻解體的理由。如果我們接受婚姻是生兒育女的目標這種觀點，那么，無子女就是婚姻解體的絕對理由。”[5]“當丈夫對妻子厭煩時，就應當允許他拋棄她，而當另一個男人令她迷戀時，她就可以拋棄她的丈夫。”[5]

蕭伯納認為，每個女性都擁有生育的絕對權利，無論婚否。他說:“生育子女的權利，大概是所有女性最神圣的權利，這種權利不應當附加任何條件，除非影響了整個種族的利益。有很多女性，他們具有高尚的品格，優秀的素質，強者的氣質和獨立性，她們不喜歡傳統的、與男性在一起的婚姻與家庭生活，但她們擁有生育的權利。為什么要強加給她們一個丈夫作為她們生育的代價?她們往往是種族繁衍中最珍貴、最適合做母親的女性。”[5]

在該序言中，蕭伯納表達了他對于婚姻的憎恨態度。他說:“對于婚姻的進攻即是對于私有財產的進攻。因此，雪萊比憎恨盜馬賊還要更加憎恨丈夫;比憎恨夜盜還要更加憎恨妻子。毫無疑問，這就是為什么人們對雪萊持有偏見。”[5]

蕭伯納認為，對于婚姻制度的取消不可避免，否則民族難以延續。他說:“對于婚姻問題不可逃避。如果婚姻不能夠創造出比我們更優良的人類，婚姻就要取消。否則，整個民族就會沒有出路。”[5]

三、蕭伯納的婚姻觀在《結婚》角色中的體現

劇中，一場婚禮舉行的前夜，新娘伊迪絲·布瑞治諾斯和新郎塞西爾·西凱斯都拒絕第二天結婚，因為兩人都對于婚姻的前景憂心忡忡。伊迪絲對于婚姻反對的理由是，即使當她的丈夫失去理智或成為罪犯時，她不能夠離婚。塞西爾對于婚姻的反對理由是，他會因為他的妻子而吃官司，因為伊迪絲是一個無所畏懼的、敢于直言的社會改革者。他們對婚姻的拒絕引發了一場關于婚姻問題的討論。劇中，蕭伯納借眾人之口，從不同的角度，對婚姻制度進行了廣泛的批評。蕭伯納試圖說明，人們希望建立完美婚姻的愿望就如同試圖使圓圈變成方框，因為婚姻是建立在一種并非真實的想象之上的，這種想象就是，性行為可以導致永恒的兩性密切關系。

蕭伯納通過眾角色對于家庭婚姻生活的討論，明確表明婚姻與家庭的存在是錯誤的。借柯林斯之口，蕭伯納表達了他對于婚姻的反對態度。布瑞治諾斯夫人:“我覺得婚姻對你來說是自然的。”柯林斯(沉思):“婚姻對我來說不自然，我的妻子硬把我拉進去的。……她生來就是做妻子和母親的，這就是為什么孩子們都離家而去。”布瑞治諾斯夫人:“你也想過要逃跑嗎?”柯林斯:“是的，是，經常想。但我不能忍受傷害她的情感。……她就象一只生在籠子里的鳥，如果你讓她在樹林里自由，她就會死。……我總是推遲逃跑到下一次。……并不是我厭煩了她，而是我本來就討厭家庭生活。”[5]

劇中，喬治的妻子不能夠忍受家庭生活，她經常離家出走，去找另外一個男人幽會。對此，喬治也習以為常了。對于喬治妻子的行為，蕭伯納通過布瑞治諾斯夫人與柯林斯的對話，借柯林斯之口進行了肯定與贊賞。布瑞治諾斯夫人: “多么可憎的女人!柯林斯，你不覺得嗎?”柯林斯(公平地判決地):“具有家庭觀念的女士這樣覺得，也這樣說。但我要為喬治夫人說話。她與不同男性的經歷使她奇妙有趣，這就是輕浮女性勝過穩重女性的地方。看看我那老太婆，除了我之外她不認識任何其他男人，對于我，她也就不能夠真正了解，因為她沒法把其他男人與我做一比較。對于子女，她從不把他們看作獨立的人類，因而他們都離家出走。而喬治夫人了解各式各類的不同年齡的男人，這當然使她很有趣味也很理性。”[5]

劇中，萊斯比亞寧愿做一個老處女，從而拒絕與任何男人結婚。蕭伯納通過萊斯比亞之口表明，大量優秀的女性拒絕進入婚姻。萊斯比亞:“如果你留意看一下，你會看到大量像我這樣的女性，她們有個性，有美貌，有錢，很多人向她們求婚，但她們不結婚。”[5]

蕭伯納認為，女性擁有生育的絕對權利，不應當強加給她們婚姻作為代價。他通過萊斯比亞之口，表明了自己的觀點。萊斯比亞:“我應當有孩子，我會是一個好母親。我相信我有孩子對于國家和我本人都有好處。但國家告訴我說，如果我屋子里沒有一個男人，我就不可以有孩子。因此，我只好不要孩子。我要成為一個母親，但我不能忍受同時成為一名妻子。”[5]

蕭伯納鼓吹一夫多妻制和一妻多夫制。劇中，蕭伯納通過麗歐表達了一夫多妻制和一妻多夫制的必要，即婚姻內家庭生活的快樂多彩要依靠一夫多妻制和一妻多夫制來實現。麗歐:“雷金納德知道我很喜歡他，我喜歡他是因為他很想要我，我喜歡森陽是因為我很想要森陽。法律多么愚蠢!我為什么不可以與他們兩人都結婚?……他們兩人我都愛，我希望與很多男人結婚，這樣我每天與雷金納德一起生活，與森陽一起去音樂會和劇院，晚上一起出去散步，與操行上一絲不茍的的圣徒在每個季節末見一次面，與不成熟的花花公子哥們一起胡鬧，因為與真正成熟的人胡鬧是無聊的。……我想與很多男人保持密切關系，把我想的一切告訴他們，讓他們把他們所想的一切告訴我。”[5]

對于麗歐一妻多夫的想法，蕭伯納通過主教與將軍的辯論進行了肯定。將軍:“麗歐一妻多夫的想法應當受到鼓勵嗎?”主教:“我敢說大部分有想象力和有教養的女性都有這種想法。莎士比亞很久前就指出，女人想要一個周末的丈夫和一個平時工作的丈夫。……麗歐只是說出了這個簡單的真理。…想想英帝國其他地區的一夫多妻制和一妻多夫制吧，你是帝國將軍，這個你知道。很多有趣味的人都是一夫多妻制和一妻多夫制的贊成者，這包括智慧的所羅門，穆罕默德，還有我們的朋友公爵……”[5]

對于蕭伯納來說，一夫一妻制不如一夫多妻制和一妻多夫制，而一夫多妻制和一妻多夫制不如取消婚姻。他通過主教與麗歐的對話表達了他的觀點。主教:“男人就像是帶有半打唱片的電唱機，你很快就對他們全部厭煩了，他們品嘗起來都一樣。無論與多少男人結婚，一個月之后，他們都是雷金納德。女人對于男人來說也一樣。”麗歐:“那結婚就是錯誤的。”[5]( P170)

蕭伯納還通過主教與將軍的辯論，通過主教之口，通過引用羅馬時代的婚姻習俗來說明在英國富人階層取消婚姻的可行性。主教:“在古代羅馬，有財產的階級拒絕結婚，他們進入群居的婚姻社區。有幾個最古老的家族堅持婚姻傳統以便保持獲得灶神處女的供應，除此之外，沒有人想到要結婚。這很有趣，在今天的英國，我們正在走向這個時代，只不過我們不再需要灶神處女，因而將不再有人結婚，大概窮人例外。”將軍:“你覺得品行端正的體面人會拒絕婚姻嗎?你覺得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英國嗎?”主教:“在英國最肯定……我已經與四任首相講過，如果他們不改革我們的婚姻法而使之合理，將會有一場反對婚姻的浪潮，這將會在有財產的階級中展開，政府將不敢干預。”[5]

蕭伯納認為，婚姻與家庭使兩性關系緊張，解除婚姻給雙方帶來的是輕松快樂而不是痛苦，解除婚姻后，彼此關系融洽，情意濃濃。蕭伯納試圖告訴人們，婚姻的解體對于婚姻中的雙方都是一件幸事。劇中，蕭伯納通過雷金納德與麗歐離婚后的表現，說明了這一點。為了能夠讓他那年輕貌美的、愛上了另一個男人的妻子麗歐順利與自己離婚，雷金納德故意當著園丁的面，在花圃把麗歐打倒在地。之后，他與一名妓女私奔。當兩人再次見面時，讓眾人吃驚的是，麗歐當著眾人的面情意綿綿地吻了雷金納德，并很關心他的日常起居。麗歐:“你承諾的做到了嗎?你每晚都用洗頭液洗頭了嗎?”雷金納德:“是的，幾乎每晚。”麗歐:“幾乎!我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你洗床墊了嗎?”[5]

婚姻解除之后，原婚姻的雙方將得到解脫，彼此會皆大歡喜，兩性相處也就會更和諧。蕭伯納通過解除婚禮的伊迪絲與西凱斯的對話強調了這一點。伊迪絲:“你看起來得到了極大的解脫，我們還將是好朋友，對嗎?”西凱斯:“當然。我一直這么喜歡你。當結婚的擔憂結束之后，我更喜歡你了。”伊迪絲(愛撫著西凱斯):“親愛的，你說的很對。”[5]

婚姻解除之后，兩性之間的關系如何處理呢?子女怎么處理呢?蕭伯納通過柯林斯與索姆斯的對話說出了他的觀點。柯林斯:“如果兩人愿意待在一起，他們就待在一起，如果不愿意，就分開，正如以前濟貧院里的人那樣。如果他們彼此已經膩煩，為什么要捆綁在一起彼此勉強彼此憎恨?我們目前很多人就是這樣。”索姆斯:“有了孩子怎么辦呢?”柯林斯:“兩人誰喜歡誰帶。”[5]

最后，蕭伯納通過索姆斯的話強調了他對于婚姻的憎恨。索姆斯:“折磨與毀滅這個不幸民族的罪惡是產生在婚姻里。”[5]

四、結束語

蕭伯納是世界聞名的英國批判現實主義進步作家。他批判資本主義制度，向往社會主義;他反對帝國主義戰爭，同情世界被壓迫民族。但他對于人類神圣的婚姻制度持荒唐的反對觀點，不可理喻地鼓吹廢除傳統婚姻制度，倡導婚外性行為。盡管他在政治觀點和文學成就上為世人所矚目和敬仰，但其兩性觀念確屬不理性之臆念，因而并未被世人所接受。

【2009年度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項目

(09SJD750012)】

參考文獻:

[1]Gareth Griffith. Socialism and Superior Brains[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5.

[2]Sally Peters. Bernard Shaw-The Ascent of Superman[M].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1998.

[3]阿尼克斯特著，戴鎦齡等譯.英國文學史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

[4]蕭伯納主編.費邊論叢[M].北京:三聯書店，1958.

[5]George Bernard Shaw: Getting Married[M]. London: Constable，1920.

作者簡介:

張明愛(1964— )，男，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英國文學;工作單位:南京工程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