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心理學大詞典》(朱智賢)認為:“朗讀是指在視覺器官感知文字材料的基礎上,由言語器官發出聲來,再由聽覺器官把信息傳到大腦進而達到理解的閱讀方法。這是一種眼、口、手、腦協同動作的過程。”它絕不是見字讀音的直覺過程,而是一個有著復雜的心理、生理變化的駕馭語言的過程。徐世榮認為:“朗讀是把書面上寫的語言變成口頭上說的語言。把無聲語言(文字、文章、文學作品)變為有聲語言,更能表情達意的口頭活語言。”(引自張頌,1992)由此可見,朗讀是一種特殊的語言運動,它涉及視覺輸入、聲音輸出、聽覺運動,并且需要朗讀者進行自我監控,確保眼、口、手、腦協調。
2.朗讀與視覺輸入
朗讀是一種語言信息處理和轉換過程。它對視覺感知的語言信息加以理解和加工,再將信息內容轉換為口語語言表達出來。這樣,人的言語觀察、言語聽覺和言語動覺(說)都能得到鍛煉。
具體而言,朗讀對于語言的輸入來說,如果只用“聽”來進行語言輸入,這時只運用了大腦的語言和語義儲存系統;如果只用“看”來進行語言輸入,這時只運用了大腦的拼寫儲存系統。朗讀是“看”和“聽”的雙重輸入,也就是說在朗讀中不僅運用了大腦的語言和語義儲存系統,而且運用了大腦中的拼寫儲存系統,這就加強了語言輸入的效果。
朗讀和默讀(閱讀)同樣是視覺輸入,但是有很多不同之處。朗讀時,視覺輸入是客觀的、被動的,不以讀者的意志為轉移,讀者需要把書面所看到的所有信息——包括標點符號——進行視覺輸入,運用大腦的拼寫系統,對信息進行迅速理解——也包含不理解的可能性,為聲音輸出做準備。默讀時,視覺輸入是主觀的、主動的,讀者可以有選擇地看,既可以一目十行,也可以逐字逐句,完全按照讀者理解的需要,讀者可以帶著問題在一段文字中直接找到關鍵詞(key words),然后進行下一段的視覺輸入。默讀的視覺輸入以意群為單位,運用大腦的語義存儲系統,對所看到的信息進行迅速整理、加工,以理解為目標,可以過濾掉不影響意義的信息。
讀者朗讀時,通常是讀給聽眾或自己聽,如果漏掉了有關信息,會直接影響到朗讀的效果和聽者的理解。如朗讀一篇優美的詩歌,每個詞甚至每個標點符號都包含著作者的充分的感情,喜怒哀樂都在詩歌的字里行間,如果朗讀時有遺漏的信息(包括標點所提示的信息),無疑會影響詩歌的味道。而默讀時,以理解、提煉重要信息為目標,在視覺輸入時可以略讀、跳讀,而不會影響閱讀質量。
總之,視覺輸入在朗讀過程中是起點,是被動的、客觀的,朗讀者需要把所看到的信息一一在頭腦中進行拼寫解碼、信息加工、意義理解(或不理解),為下一步聲音輸出做準備。

3.朗讀與聲音輸出
朗讀對語言輸出來說,或者說朗讀對口語來說,有助于訓練發音器官,使肌肉能適應發音的需要,從而有助于語音、語調的改進。朗讀既是輸入基礎上有聲輸出的“準備階段”,又是信息輸出的“獨白階段”。人們的朗讀通過在量上的不斷增加,就會產生質的變化,朗讀的內容被逐漸自然地融會到人們的口語交際之中。李陽的“瘋狂英語”就是很好的證明:一個人發音不準、語調不順,聽別人談話或別人聽自己談話都有困難。因此,無論是一個單詞還是一句話,和在頭腦中建立起正確的音義對應模型是聽懂、說對、讀準的前提。在朗讀時,學習者的眼、口、耳在大腦的指揮下相互配合,將文字轉化成語音、語義。因此朗讀可以矯正和強化頭腦中音義對應模型的記憶,可以練習辨音。
一個不會讀寫的人也許可以流利地說出想說的話,聽懂別人的講話,但是他不能夠對文字信息進行朗讀。所以朗讀的前提條件是懂得文字,知道發音。通過朗讀訓練可以提高口語表達的流利性和準確性(陸敏霞,2001),但是朗讀的聲音輸出模式和口語的聲音輸出模式是不同的。有實驗證明,注意朗讀訓練的學生口語反應迅速且準確,而朗讀較少的學生則反復考慮,猶豫再三。這說明前者是憑語感,后者是靠邏輯分析或記憶搜索。
朗讀材料中的言語輸出是一行行線型的字符,語義是通過字符和聲符表達出來的,言語表達不是任意的,它受到語言使用約定俗成規則的制約,如:發音、聲調、拼寫、標點、詞義、意群、短語、詞法、句法、語篇結構和文化背景等因素制約。朗讀者要在一瞬間抓住語意內涵,此刻大腦中語言控制對信息的加工處理是一個復雜的運作過程。口語表達中的言語輸出是一串聲符語流,表達時受一個人的文化背景、語言表達水平、思維能力及講話時的情感焦慮程度等因素的影響,在發生口誤時應及時糾正。
對比閱讀(silent reading)和朗讀(oral reading)的神經傳遞過程,可知閱讀過程只是朗讀的一部分,即言語理解部分。朗讀涉及布洛卡區的言語產出。分析Fromki(1971)和Levelt(1989)的言語產出模型,就會發現朗讀和言語產出的主要區別在于言語計劃的來源不同——言語產出中言語計劃的來源是說話人的交際意愿或目的,由內部語言外化而成;而朗讀中言語計劃的來源是文本,由文字語言轉化而成。朗讀時,讀者對篇章的理解和言語計劃的制訂是同時進行的,即朗讀中概念生成機制(conceptualizer)和形式合成機制(organizer)合二為一,信息處理在各個部分平行進行,交叉起作用。朗讀篇章時,讀者是在理解篇章的基礎上制訂言語計劃并將其轉化為有聲言語的。文本輸入激活心理詞庫中的詞目,這些意義單位聚集在短時記憶里,直至形成一個命題,并與長時記憶中的圖式相互作用,得出篇章的意義。同時文本的視覺形象激活心理詞庫中相應詞的語音,用于制訂言語計劃。文本輸入不同,三條路徑——視覺詞匯路徑、語義路徑和語音路徑被激活的程度不同,所得到的注意力的權重也不同,三條路徑共同作用的結果是言語計劃。而對篇章意義的理解又影響言語計劃中語音語調及斷句的處理。最后,發聲機制(articulator)將內在的言語計劃轉化為有聲語言,而監控機制(monitor)則對言語計劃和外化的有聲言語進行實時監控,如發現錯誤則進行分析,進而自我修正。
4.朗讀與聽覺運動
朗讀過程包含多種語言運動,既是自身言語的說者,又是聽者,監聽自己的話語,隨時作出調整,使之符合自己的表達意圖。
朗讀的自我聽覺運動和聽別人的講話的聽覺運動目的是不同的,過程也不同。朗讀時,聽覺運動是客觀的、被動的,即不需要自我理解的,是不知不覺的,不以朗讀者的意志為轉移,只要聲音輸出了,聽覺就馬上運動,聽到自己朗讀的信息;聽別人講話時,聽覺運動是主觀的、主動的,想去聽或不聽,想去理解或不理解,是以自我的意志為轉移。
在英語教學的聽、說、讀、寫、譯的能力訓練中,聽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心理語言學派認為,聽力理解心理過程,是從一系列連續性語音聽辨開始的,話語作為聽覺的感知對象,雖然是一種語音信號,但更重要的卻是表達意義的思想陳述。這些陳述首先在短期記憶中得到鑒別,隨之儲存于長期記憶中。記憶作為接納和處理輸入信息的中心網絡,始終處于不斷檢索、解析和應用的循環交迭之中,亦即處于認識再認識的過程之中。新信息不斷輸入,使長期記憶的知識被不斷激活而與短期記憶的新意發生聯系,形成邏輯的或上下文的意義關系。“當輸入與知識相互適配時,理解就產生了”。當然,在輸入與知識認識之間的相互適配,通常總是不完善的,所以聽者的理解與話語的原意或多或少存在差距。而聽力訓練的重要性與作用,就在于為彌補理解的差距和增強長期記憶提供有力的指導和幫助。
朗讀是一種潛在的聽力訓練,當朗讀者在放聲朗讀時,不僅在使用嘴,耳朵同時也在工作,而且大腦也在同時運作。朗讀者在大聲朗讀的同時,已經將讀、背、理解三個英語聯系的關鍵點都抓到了,朗讀時若能正確處理好連讀、失爆、縮略、弱音,語句重音、輔音連綴、濁化、音變等語音問題,多次反復之后,聽覺就能自然而然地接受,在聽力訓練和測試中遇到它們時,就能辨認出來。如果沒有朗讀過或朗讀時沒有注意這些語音問題,是聽不出來的。因此,重視并經常朗讀有助于提高聽力水平。
5.朗讀與自我監控(Self-monitoring)
語言學專家把言語的發出到言語的接收稱為言語鏈(speech chain)。講話人在表達的時候,大腦中的活動是思維與語言交織在一起的,一旦有適當的語言指令,指令便在大腦中“以脈沖的形式通過運動神經傳到發音器官,通過與空氣壓力的共同作用產生聲波”。語言學家P.B.鄧斯和E.N.平森認為:“聲波通過空氣在說者與聽者之間傳播,在聽者的耳朵里這種力變化就作用于其聽覺器官,并產生神經脈沖,通過聽覺神經傳遞到聽者大腦。在聽者的大腦中本來已經有相當多的神經活動而這些活動又被來自耳朵的神經脈沖所調制。”頭腦活動通過這種變化過程來理解語言,從而完成這一言語鏈的全過程。與此同時,說者又是自身言語的聽者,在監聽自己的話語,隨時作出調整,使之符合自己的表達意圖。從語言學習的平面上看,大腦的思維活動就是語言符號與語意表達的協調融合。
朗讀和說話時我們會發生口誤。在Thomas Scovel的《心理語言學》一書中,根據Corder的理論,講母語的人不會“犯”錯,他們只是口語產出時出錯,但幾乎立刻進行了自我糾正,這也反映了語言產出過程中的三種觀點:一是講話人講話是不斷地自我修正的過程,因為語言產出不是單向的,而是有交流有反饋,講話人要確保語言產出的每個過程都準確無誤;二是這也表明講話人在出錯時,自己會對錯誤很敏感,對語言產出過程(概念形成,言語組合,發聲,自測、自控)中出現的錯誤有能力馬上進行調整、修正;三是講話人能在語言產出時控制并修正言語錯誤,也符合了喬姆斯基關于區別語言行為(performance)和語言能力(competence)的觀點:前者是對語言的實際應用,后者是組成語言知識內化規則系統,在這個層面上,語言能力控制、修正語言行為使言語產出準確無誤。
6.結語
本文通過闡述朗讀與視覺輸入、朗讀與聲音輸出、朗讀與聽覺運動、朗讀與自我監控的關系,分析了朗讀這種特殊的語言運動。期望引發師生們的思考,在外語教學中應用和推廣這一傳統的、有效的方法,提高教和學的質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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