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 農
近年來據說國學熱業已形成,報刊電視上也確實頗多這一方面的內容,或發長篇大論,或作通俗講演,都能給予讀者聽眾許多教益和啟發。但也常常看到有人指出這些講論之中的硬傷亦即知識性錯誤,甚至是常識性的錯誤,有些實在錯得過于離譜,令人哭笑兩難。
看來首先有必要來普及一點國學的常識。常識往往是最重要的東西。
例如一講國學就要提到四書五經以及十三經,這些專名乃是既有聯系又不相同的概念。先秦儒家用來做教材的有六部書:《詩》《書》《樂》《易》《禮》《春秋》,這就是所謂"六藝",后來都稱為"經",也就是被封為永恒的真理;可惜丟了一部《樂經》,于是就剩下五經了,但往往仍然稱為"六藝"--例如現在有專家說,所謂國學就是指"六藝"。
《三字經》有云:"《孝經》通,《四書》熟,如六經,始可讀。《詩》《書》《易》《禮》《春秋》,號六經,當講求。"號稱六經,實際只有五經,打了一個八幾折。
后來儒家學者希望“經”要多一點,于是慢慢往上加,這就有了“九經”“十三經”等等提法。這樣的過程以及“十三經”的基本情況,在崔文印先生的《“四書”“六藝”及“十三經”》一文中有很簡明扼要的介紹,該文和其他八十篇同類的知識性短文先前都在《書品》雜志上連載過,最近由中華書局出版單行本,書名叫《古籍常識叢談》,很值得一讀。國學熱不熱其實并不重要,這里介紹的一些知識倒是很重要的。例如如果以為儒家本有五經,后來再來一經,便成六經;這樣一味做加法好像很合理,其實錯得鼻塌嘴歪。
“十三經”統統加起來,一共六十幾萬字,跟現在多產作家的等身著作一比,可以說是很少。但是讀起來很困難——太容易懂的東西成不了經典——于是宋朝的新儒家就想辦法做簡明讀本,這樣就產生了“四書”:從“十三經”中選出《論語》和《孟子》兩部,又從另一部經《禮記》中節選出《大學》和《中庸》兩篇,這樣湊成一組基本讀物,加進許多自己的理解,誘導初學者以此來認識儒家的“道統”。這就是《三字經》里說過的:“為學者,必有初。小學終,至四書。《論語》者,二十篇,群弟子,記善言。《孟子》者,七篇止,講道德,說仁義。作《中庸》,子思筆,中不偏,庸不易。作《大學》,乃曾子,自修齊,至平治。”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曾經是所有學生的必讀書,八股文的題目從這里出,文章也要按朱注來發揮,否則就不合格,弄不好且要成為非圣無法的罪人。《古籍常識叢談》中缺一篇關于“四書”的介紹,建議再版時補入。
崔文印先生此書以“古籍”為中心展開,約可分為四個系列:關于古籍的一般知識(如版本、行款、裝訂、用紙、印章、著錄等等),關于若干重要的古籍(如十三經、二十四史、“三通”“六通”、會要、《文選》、叢書、類書等等),關于藏書,關于禁書。每一系列皆選取若干重要的題目來談,一篇也就千把兩千字,雖然不可能很系統,但每個知識點都說得頭頭是道,簡明清晰,通俗易懂,初中生就可以讀,研究生也可以讀。缺乏古代文化常識的問題現在好像比較嚴重,而介紹這些常識的好書卻不是太多。
(來源:《中華讀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