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ＰＫ圣誕節(jié)

林　夕

圣誕節(jié)剛剛走遠，中國人的特大節(jié)日——春節(jié)就要到了。但人們對洋節(jié)在中國的肆虐還存在著的那份感慨，仍然索繞在心頭——洋節(jié)應不應該過，春節(jié)怎么了？洋節(jié)在中國真的是“狼來了”嗎？

在2008年圣誕節(jié)到來的時候，北京東城的一個著名四合院——西堂子胡同35號院子里，正在籌辦一場熱鬧的圣誕聚會。而透過這個院落里中國傳統的長廊、假山、花園、古樹等掩映下紅衣紅帽的圣誕老人、披掛燈光的圣誕樹的和諧存在，人們似乎閱讀出一種意味深長。

在西堂子胡同35號院舉辦的圣誕聚會，在30年前的中國是不可想象的。一直到上個世紀80年代初期，在中國過洋節(jié)日幾乎是與崇洋媚外這個令中國人卻步的詞語劃等號的。

進入21世紀,洋節(jié)在中國較之30年前的情景是大相徑庭，圣誕節(jié)其實不僅僅是洋人的一個節(jié)日，它還是他們辭舊迎新的開始。用我們的說法，就是他們開始過年了。

過年不管對世界上哪個角落的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小事。過年就要過得像個年樣，估計是不會有人持反對意見的。那么，這幾天自然肯定要比平日里氣氛更喜慶，場面更熱鬧了。

看到他們喜氣洋洋、熱火朝天的，我們于是感到新鮮，感到眼饞。我們，特別是年輕人，也走進了他們的節(jié)日中，但他們卻沒有走進他們的節(jié)日里。

在2008年圣誕節(jié)，記者在王府井大街看到，幾乎所有的鞋帽衣飾食品店都張貼著圣誕飾品。北京市的各大商場在這一夜卻是熱鬧非凡，大人小孩的頭上戴著閃有紅光的圣誕帽、手里拿著粉的綠的紙花，人們“肩蹭著肩、腳蹭著腳”，公交車、私家車幾乎是寸步難行。其中一些店的門口、櫥窗里還置放了掛滿飾品和彩燈的圣誕樹，一些商家還推出了一系列誘人的特惠活動。不少大型百貨商場推出“圣誕打折”活動，夜里的商場仍是燈火通明，街上車水馬龍。商場附近露天的大排檔小吃也是人滿為患，顧客們不停地催促老板才能爭取到一些食物。

當然更多的人對這個洋兇不感冒。一位剛剛出去散步歸來的老人說：對于過節(jié)，其實最不應該感到新鮮、感到眼饞的就是我們。我們可是炎黃子孫呀，歷史悠久，文化燦爛，傳統節(jié)日特多。不但多，而且每一個都是底蘊深厚，內涵豐富得很。

一位和女朋友遛彎的年輕人說：就拿過年來說，我們有除夕和春節(jié)。除夕和春節(jié)，無論是從內容到形式，都完全可以跟洋人的圣誕節(jié)PK三百個回合。

春節(jié)與圣誕節(jié)的區(qū)別

那么春節(jié)和洋節(jié)到底有什么區(qū)別呢？

圣誕節(jié)與春節(jié)是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產物，一個是基督宗教的禮儀傳統，一個則是幾千年的民間傳統。雖然大家都在這寒冬的季節(jié)里創(chuàng)造了一種溫馨氣氛，在辭舊迎新中寄托著感恩與希望，但是春節(jié)和圣誕還是迥然不同的。

從時間上看：西方人的年節(jié)，大致是由圣誕到新年，前后一周；中國的舊歷年（現稱春節(jié)）則是早早從吃一口那又黏又稠又香又熱的臘八粥時，就聽到了年的腳步。這年的行程真是太長太長，直到轉年正月十五鬧元宵，在狂熱中才畫上句號。算一算，四十天。

從象征物看：西方人的年節(jié)圣誕樹象征伊甸園的“樂園樹”，也就是生命之樹，永恒之樹，樹上掛的小甜餅象征贖罪，點亮的蠟燭象征基督，整個的寓意具有感恩與希望，對新年的豐收和平安充滿期盼。中國年節(jié)的瓶子、蘋果表示平安，金魚表示富裕，瓜蔓表示兒孫的綿延，桃子表示長壽，馬蜂與猴表示封侯加官，雞與菊花都表示吉利吉祥，年糕可以用來表示高高興興，其全部意義表現了對喜慶、吉祥、平安、團圓、發(fā)財、興隆、加官、進祿、有余、長壽的追求。

從表現形式看：中國人的年節(jié)無論衣食住行，言語行為，生活的一切，無不充溢著年的內容、年的意味和年的精神。且不說鞭炮、春聯、福字、年畫、吊錢、年糕、糖瓜、元宵、空竹、燈謎、花會、祭祖、拜年、壓歲錢、聚寶盆等等這些年的專有的物事，單說餃子，原本是日常食品，到了年節(jié)，卻非比尋常。從包餃子“捏小人嘴”到吃“團圓餃子”，都深深浸染了年的理想與年的心理。這樣，一切好吃好穿好玩以及好的想法，都要放在過年上。平日竭力勤儉，年時極盡消費，原因是使生活靠向理想的水平。過年是人間生活的頂峰，也是每個人特別是孩子一年一度憧憬的夢。

西方人的年節(jié)，特別是對基督徒來說，它代表了耶穌的誕生。他要求人們向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在采購禮物及寄送圣誕卡片的一陣忙亂中，很多西方人仍會撥出時間去幫助別人。圣誕節(jié)提供了很多傳揚“平安與世，善意與人”的機會。如一些教會的慈善機構大多數為圣誕節(jié)購物的人們而言，是一個熟悉的景象。他們通常會站在購物中心和商店外面，為有需要的人募捐。收集玩具和衣服，作為窮苦家庭的圣誕禮物。

從敬拜上來看：中國人敬拜的諸神，民間詞語中的“上貢”、“燒香”等，無不灌輸給人們這樣一種文化：過節(jié)就是要敬比自己能力強大的人或神。換一種說法，就是中國人崇拜的是生活本身。“過日子”往往被視為生存過程。在人們給天地間的諸神叩頭燒香時，并非信仰，亦非尊崇，乃是企望諸神降福人間，能過上美好而又富裕的生活。這無非是想借助神的威力，實現各自的向往，至高無上的仍是生活本身。

談到西方人的敬拜，讓我們首先想到《圣經》中三王朝拜圣嬰所帶的黃金、乳香、沒藥這三樣禮物，黃金是金屬之王代表尊貴，寓意耶穌是“君王”；乳香代表獻祭，寓意耶穌是“祭司”；沒藥是貴重的香料，代表奉獻、犧牲、最高的尊敬，寓意耶穌基督是眾人的“救主”。也就是說西方人敬拜的是天主的兒子耶穌、基督、默西亞。一位通過馬槽、十字架、祭臺，為了人類生命獲得救贖，獲享永恒，與主同福的神子。這種敬拜是一種基于心靈的精神的信仰的理想，而生活的本身只是實現這一理想的過程。

一個民族的節(jié)日就是它一種文化的生日，這種文化的傳承，體現著一個民族的文化心理。

春節(jié)仍是中國傳統節(jié)日之根

“許個愿吧！”一個女孩站在東長安大街傍的賽特樓前的高達十幾米的圣誕許愿樹前，甜蜜地對身邊的男友說……

距離12月25日西方人傳統的圣誕節(jié)還有好幾天，在北京街頭，不少商家就早早掛起了圣誕減價或促銷的大旗，很多酒店、快餐飲食店、花店、飾品屋紛紛裝扮上圣誕老人和圣誕樹，五彩繽紛的圣誕飾物將古城的街道裝扮成了一個童話世界。

雖然各大賓館、酒樓準備了豪華的圣誕大餐，但許多大專院校的學生和年輕人，還是選擇在平安夜、圣誕節(jié)，以街頭狂歡、購物、聚會的形式度過。他們是不會在賓館酒樓里歡度圣誕節(jié)的。

兩位正在逛街的大學生告訴記者，平安夜他們還會結伴來大街上游玩，主要是來湊個熱鬧，放松放松，緩解一下平時的學業(yè)壓力。

一位帶著孩子購物的年輕母親告訴記者，孩子的幼兒園老師要求每個小朋友的家長要專門購買一件圣誕飾物來布置教室，她并不反對這種做法，只要孩子高興就成，對于是否擔心助長孩子的崇洋心理，她說：“我們這一代人對中國的傳統節(jié)日還是看得非常重，至于下一代究竟是喜歡圣誕節(jié)還是中國的春節(jié)，就很難說了。”話語間隱約含有一絲擔憂。

西安外國語學院的一位美籍教師說：“在美國，圣誕節(jié)是和家人在一起度過的，就像中國的春節(jié)一樣。”她認為，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很多外來的新鮮、時尚的事物讓許多中國的年輕人喜愛和接納，他們只是為了尋找一個把朋友約出來狂歡的理由，而圣誕節(jié)的真正含義對他們而言也許并不重要。

陜西省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所長、研究員石英認為，上世紀90年代中期，圣誕節(jié)在國內的大城市、大學生中開始興起。它首先被心理特征上求新求變的年輕人所接受，后來又被商家所利用，尤其是圣誕節(jié)以朋友聚會、以玩為主的過節(jié)形式，大大區(qū)別于中國傳統節(jié)日以合家團圓、以吃為主的模式，極大地滿足了年輕人的消費心理，使精明的商家捕捉到賣點，也給他們提供了炒作的機會，逐漸使圣誕節(jié)越過越火，勝過春節(jié)等傳統節(jié)日。

城市里，校園間，圣誕節(jié)的氣氛越來越濃。舶來的“洋節(jié)”是否會取代中國傳統節(jié)日？石英自信地說，這個問題不必過分擔心，因為中國的傳統文化本身具有強大的生命力，春節(jié)是中國傳統節(jié)日之根，不論圣誕節(jié)有多么盛大，作為東方人的中國人歸根到底還是離不開春節(jié)的。

因為這些人并不了解圣誕節(jié)的真正含意，年輕人和商家的行為對于圣誕節(jié)來說只是一個借口而已。過圣誕節(jié)的大多不會在家里過，而是呼朋喚友去到酒店餐館里過，也沒有外國人那么多繁瑣的儀式，就是找個借口吃喝玩樂一番罷了。而且很多人連吃喝玩樂都不屑，只是跟風似地說一聲“圣誕快樂”，這樣的一股風，當然成不了什么氣候，大可不必慌慌張張地高喊“狼來了”。

文化的融通是一種進步

牐犜謔サ節(jié)臨近的時候,各報紙、網絡等媒體都刊登了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中國科學院等名校或科研單位的十位博士發(fā)出的《走出文化集體無意識，挺立中國文化主體性——我們對“圣誕節(jié)”問題的看法》聯名倡議書，旨為“喚醒國人、抵御西方文化擴張”，主張一定要“抵制圣誕節(jié)，驅除西方文化的不利影響”。

牐牳貿議書認為：中國的傳統文化正在處于一個復蘇和上升期，但仍被西方文化壓迫。西洋文化在中國已由微風細雨演變成狂風驟雨，最為直接和集中的體現，莫過于圣誕節(jié)在中國的悄然興起與日趨流行。中國正在逐漸演變成一個西洋文化主導的社會。這是“國人在文化上陷入集體無意識”的表現，其根本原因是“中國文化的主位性缺失和主體性沉淪”。并且認為圣誕節(jié)等西方價值文化相對于中國傳統的儒教文化來說是“異端”，應該予以“拒斥”。呼吁“國人慎對圣誕節(jié)，走出文化集體無意識，挺立中國文化主體性”。

牐牬送猓博士們還對商家的“圣誕節(jié)營銷”提出了批評，表示這些商家“對圣誕節(jié)流行起了重要的推波助瀾作用”，建議商家“應充分挖掘中國諸多傳統節(jié)日所蘊含的巨大商機。”最后，博士們還希望“國人能幡然醒悟”。

牐犉涫擔西方的圣誕節(jié)與中國的春節(jié)有著同等的地位。博士的倡議無非是擔心終有一日，圣誕節(jié)會取代了春節(jié)。

牐犖髂洗笱Ю史系卞兆明教授就有著與十位博士不同的觀點，在他看來春節(jié)并沒有那么弱勢，“看看春節(jié)期間飛機、火車和汽車上回家過年的人，這簡直是世界上最強勢的一道風景”。

牐犑率瞪希不管在國內還是在國外，春節(jié)，仍然是中國人最重要的傳統節(jié)日。雖然人們慶祝的方式在發(fā)生變化，但春節(jié)的文化內涵卻沒有改變。

牐犎緗瘢春節(jié)已被帶到了世界各地。在海外，春節(jié)不再只是華僑華人的節(jié)慶，它已經成了一種文化，正逐漸融入所在國的主流文化，正在走俏世界。

牐犗啾冉隙言，別人對待中國的文化，對待中國的春節(jié)卻采取了寬容、接納的態(tài)度。

牐犛斜ǖ萊疲涸2007年春節(jié)來臨之際，馬來西亞各地的華人聚居區(qū)都掛起了大紅燈籠，貼起了春聯，一派新年氣象；美國新年“洋廟會”在洛杉磯紅火登場，各族裔民歡聚一堂，不亦樂乎；巴西里約熱內盧華僑華人舉行的聯歡晚會上，僑胞和巴西青年共同表演的中國傳統舞龍舞獅節(jié)目“龍騰虎躍賀新春”，熱鬧精彩；美國總統布什以書面形式發(fā)出賀信，向全球華人拜年；新西蘭總理海倫?克拉克在參加當地華僑華人舉辦的“新春花市同樂日”活動中，用中文向華僑華人拜年；馬來西亞總理巴達維也向全國的華人政黨、社團、工商、華文學校、媒體等各界人士寄去了3000多張賀卡，表達新春祝福；等等等等。

牐犉涫擔以“洋節(jié)”為載體的別國文化的進入，并不能使傳統文化消失，正如不同文化的融合并不會妨礙世界文化的多元化。

牐犖頤竅紙竦氖瀾縭歉隹放的世界。在經濟全球化、政治多極化、文化多元化的今天，倘若真如十位博士所言，我們無異于自封國門，難道歷史上閉關鎖國的那段歷史所帶來的后果還不足以喚醒我們嗎？

過圣誕節(jié)是一種潮流，有潮漲就有潮落。歷史上，曇花一現的東西不勝枚舉。趕圣誕潮流者，不妨由著他們去，信仰自由，過節(jié)自由，干涉沒用的，只要體內流淌的血液是中國的，不怕他不回歸傳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