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燕麥

靳育德

幾十年前，燕麥炒面和洋芋是貧寒農家的主要食品。燕麥炒面攜帶方便、吃法簡單，解饑抗餓，所以是那時農村的大眾口糧。臨時取食的燕麥炒面一般裝在木匣或木升里，人們把它叫做“炒面匣匣”或“炒面升升”。農民干活回來，拉過炒面匣匣，手端一碗開水，另一手的大拇指、食指、中指像三角架一樣，在炒面中一夾，然后圈起中指，用第二骨節在已夾成三棱柱狀的炒面上部一摁，然后用三指夾起“三棱柱”，像投籃一樣，準確地扔進嘴里，再仰頭喝一口水，將炒面沖下肚。若干次“投籃”后，就吃飽了。你說吃法簡單不？清末西寧有名的文化人李煥章年幼時家境貧寒，常以燕麥炒面充饑，但他在困境中發憤讀書，“饑驅我，曩作塾童師，洗腆庭幃資館谷，偷閑文史手勤披，味借夜燈知”，在科舉考試中連中舉人、進士，后被人戲稱為“炒面秀才”。

燕麥一般分帶稃型和裸粒型兩種，帶稃型燕麥種得多，裸粒型較少。有些地方把帶稃型燕麥叫作“皮燕麥”，而青海人把它直接叫作“燕麥”； 裸粒型燕麥在華北稱為“莜麥”，而青海人把它叫作“玉麥”，口感比燕麥好。作為一種農作物，燕麥種植歷史悠久，因為它耐旱而且對土壤要求不高，適應性強，所以遍及高原冷涼地帶的各山區。燕麥雖然產量不高，過去畝產只有100—150斤左右，但因成熟期短，作為一種接口糧食，青海農業區淺腦山廣有種植，尤其以帶稃型燕麥為主。因種植廣，青海竟有以它命名的村莊，叫“炒面莊”；也有以它命名的地方，叫“燕麥川”。 燕麥川在互助縣南門峽西北，山原開闊，景色秀麗，有名的藏傳佛教寺院——卻藏寺就在那里。

燕麥是優良的糧飼兼用作物，它的種子可食用，它的秸桿是最好的飼草，《花兒》里就說：“背斗里背的燕麥草，燕麥草喂牛者哩；一晚夕心急者滿院里跑，人問時抓賊者哩。”據研究得知，燕麥草營養價值遠遠高于小麥、玉米、粟的秸桿。過去，農家養有馬、牛和羊等家畜，土地較寬廣的山區人家往往在晚夏種上一些燕麥，等到落霜季節到來之時，將未成熟的燕麥收割，捆扎在院墻上風干，叫“青燕麥蘢蘢”——那是牲畜過冬的最好飼草。要把帶稃型燕麥磨成炒面，工序較為繁雜：首先要將燕麥蒸熟、曬干，然后運到水磨，第一遍要磨去外皮，然后再逐步磨成粉。燕麥中裸粒型的玉麥是禾本科燕麥屬中的上品，味美而略帶油性，由于單產低而種得少，所以玉麥炒面較金貴。在過去艱難的歲月里，農村貧寒人家常以炒面、洋芋為主食，故有些城里人以此譏笑鄉里人為“炒面頭”。

燕麥苗和青棵苗的顏色差不多，呈嫩黃綠色，但青棵苗葉寬而肥厚，燕麥苗瘦而單??；它和麥苗雖然都瘦而單薄，但麥苗綠中略帶淡藍色，且葉面上有絨毛。過去，姑娘出嫁前，辨認莊稼的苗子也是一門基本課，因為田間除草，過去多是婦女的任務。

燕麥這種古老的糧食作物，人們種植、食用了數千年，只當作一種填飽肚子的食物，從來沒有引起過重視。由于產量低而人們食物的多樣化，現在燕麥在淺山已基本絕跡，腦山種的也極少，年輕的娃娃們不要說吃過燕麥炒面，很多人從未見過種植的燕麥。而到了今天，人們才認識了燕麥的“廬山真面目”。 專家們研究了過去“下里巴人”的這種食物后，得出了驚人的結論：“營養谷物，當首選燕麥。”原來它的粗蛋白質高達15·6%，營養價值高；因富含可溶性纖維和不溶性纖維，所以能大量吸引人體內的膽固醇，并使之排出體外；富含高粘稠度的可溶性纖維，能延緩胃的排空，從而控制食欲，利于減肥。怪不得近年各商店、超市里，“燕麥片”、“燕麥粥”、“燕麥粉”塞滿貨架，在當今崇尚“趙飛燕”型身材的年代里，人們紛紛買上它，送爺爺，送奶奶，送病人，送親戚，吃了多少年燕麥的“炒面頭”們，才知道自己過去原來一直吃的是這種高級營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