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清
[摘要]在一個多世紀的較量中,印第安人無法抵制先進力量的擴張與滲透,慘遭驅逐和屠殺,被迫進入西部不毛之地,成為西部開發的犧牲品,游離于美國主流社會之外。
[關鍵詞]《印第安人遷移法》 沖突 較量 欺詐
美國的西進運動,是印第安人的“眼淚之路”。北美原本是印第安人的故鄉。據詹姆斯?穆尼1928年統計的數據,居住在美國境內的印第安人近100萬,除去沙漠和少數無人區外,幾乎每一個角落都分布著印第安人的部落。美國政府為擴張領土、安置居民,不斷掠奪印第安人的土地,驅趕和屠殺印第安人,嚴重威脅到印第安人的生存。
一
美國獨立之初,從維護自身安全和邊疆穩定的利益出發,對印第安人采取安撫政策:承認印第安人對其土地的占有權以及印第安各部落為擁有主權的實體。1783年,在美國國會發表的一項聲明中,闡明了處理印第安人問題的幾項原則:印第安部落是具有全權同美國簽訂條約的絕對平等的“民族”;禁止私人購買印第安人的土地,一切與印第安人簽訂的條約須由總統和國會批準;在承認印第安人是這些土地的真正主人的同時,把印第安人的事務納入政府的管轄范圍,以便在西部開發的問題上,使東西部之間、聯邦政府與新建各州之間更好地協調。1787年,美國國會再次承諾:不得隨意侵犯和剝奪印第安人的財產、權利和自由;制定法律防止對印第安人的虐待,以保持與印第安人的和平與友誼;在談判和簽訂條約的基礎上,通過支付轉讓費、年金、價值相當的商品取得印第安人的土地。1790年通過的《貿易和交往法》重申:“只有聯邦政府的立法機關而非各州政府能夠同土著部落舉行談判和訂立條約”,事實上再次承認印第安人各部落為擁有主權的實體。
1830年,杰克遜總統簽署《印第安人遷移法》,規定:授權總統和各州用西部未建州的公地交換東部印第安人的土地,國會撥出專款50萬美元,由軍事部門負責組織將居住在密西西比河以東的印第安部落遷至密西西比河以西的保留地內定居,并保證遷居后的新地“永遠屬于印第安人”,從法律上剝奪了印第安人在密西西比河以東居住的權利。結果,數億英畝的印第安人土地被“依法”剝奪,近5萬印第安人被迫西遷,使西進的移民得到他們渴望的土地。
美國政府這種近乎野蠻的驅趕、屠殺印第安人的隔離政策,一方面受到印第安人的不滿和反抗,另一方面也引起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的擔憂和反對。他們關注印第安人的生存狀況,并認為經濟的快速發展需要一個更加廣闊、開放的國內市場。這些不斷高漲的聲音,最終促使政府對印第安人的政策做出調整:放棄非理性的隔離政策,轉向溫和型的同化政策。
1871年,國會通過的《印第安人撥款法》附加條約中規定:美國政府不再承認印第安人部落是可以簽訂條約的獨立實體,政府有權處理印第安人事務無需征得部落的同意,印第安人在法律上不再是“化外之民”,而需受到國家法律和法令的制約與管轄。這是美國政府對印第安人政策的重大轉折點。1883年,印第安人事務局頒布命令,建立法庭制度以解除酋長的司法能力。兩年后,國會又授權聯邦法庭的司法權擴大至保留地的印第安人,加速印第安部落組織的解體。這樣,印第安部落的獨立地位被“依法”取消,以訂立條約掠奪印第安人土地的做法,被通過撥款的方式來換取印第安人的土地和資源的做法所取代。對于印第安人的權力而言,美國政府的這些做法,披上更加“合法”的外衣,無異于是“軟刀子殺人”。
從客觀上說,新舊文明的沖突,這是一種勢所必然,而新勝于舊也是一種勢所必然。不過,印第安人的社會生活方式、行為準則、價值觀念,并未因為政府的“開化”政策而有所轉變,一直游離于美國主流社會之外,至今仍是困擾美國的主要社會問題之一。
二
美國政府通過威脅利誘、簽訂條約、欺騙性購買、武力和戰爭等手段,迫使印第安人讓出世代居住地而遠徙至西部邊遠的不毛之地,為移民的西進、西部的開發掃清最后障礙。
獨立戰爭結束后,美國政府把解決移民和印第安部落的土地糾紛提上議事日程。具體的做法是,以訂立條約的方式使印第安人讓出足夠數量的土地給東部來的移民。首當其沖的,是居住在密西西比河以東地區的印第安各部落。國會派出專員與該地區的印第安部落酋長談判,勸他們放棄對該地的主權。在威逼利誘下簽訂的條約十分苛刻,所剝奪土地數量之大,影響到印第安部落的日常生活。《斯坦威克斯條約》使易洛魁人和俄亥俄河流域的部落失去沿安大略湖南段和伊利湖東南沿岸的大片土地;《麥金托什條約》則把西北地區的印第安部落限制在伊利湖南岸的一塊不大的矩形土地里。同時,條約還規定“上述印第安部族本身和他們的所有部落均處于美國政府的保護之下而不得承認其他任何勢力的保護”,這樣就剝奪包括懷安多特、特拉華、奇珀瓦和渥太華在內的印第安部族的主權和獨立。
19世紀20——30年代,外來移民的大量涌入,對土地需求的大幅度增長,印第安人再次面臨被驅趕的命運。1825年,門羅總統向國會提出遷移印第安部落的咨文。1830年,杰克遜總統簽署《印第安人遷移法》,東部的印第安人被驅趕到西經95°以西的一個“永久的”印第安邊疆,還口口聲聲說這是為了滿足以農業與狩獵為基礎的印第安文化的需要。實際上,這個所謂“永久的”印第安邊疆,遠離移民區,正好實行美國政府所一貫主張的隔離政策。更有甚者的是,美國內戰一結束,政府借口印第安人在內戰期間站在南部聯盟一邊,遂以背叛罪剝奪他們的大量土地:克里克族以每英畝30美分的價格被迫出售他們的一半土地;塞米諾爾族以每英畝15美分的價格上繳他們的地產,但同時要以每英畝50美分的價格購買一塊更小的保留地;奇卡索族與喬克托族則放棄了他們對保留地西面的一片“租借區”的所有權;切羅基族放棄對東經96°線以西的“切羅基出口”的權利。
美國政府對于那些始終不肯轉讓土地而又抵制白人擴張活動的印第安部落,直接訴諸武力,最終迫使他們簽訂不平等條約,離開自己的家園,遷移到西部遙遠的荒野之地。例如,1786年,肖尼人就是在政府大軍壓境的情況下被迫承認《麥金托什條約》的,從而使他們喪失自己家園。又如,《西北條約》中關于俄亥俄河和馬斯金格姆河匯流處大片土地供移民墾殖的規定,理所當然遭到印第安人的反對和抵抗。在美國政府的授意下,喬賽亞?哈默將軍和西北領地總督圣克萊爾,從1790年起先后出兵征剿當地印第安部落。在力量懸殊的較量中,印第安人在倒樹之戰中遭到慘敗,被迫于1795年簽訂《格林維爾條約》。這個不公正的條約規定:西北地區的印第安各部落只保留伊利湖沿岸的土地,而余下的大片土地則完全讓出,由政府提供區區一萬美元年金作為所謂的“補償”。
在驅趕、屠殺印第安人的過程中,美國政府采取不同的策略,以最小的代價實現利益的最大化。對大平原的各部落,采取分而治之的政策,只有幾個主要部落有明確的疆界,其它部落的土地則受到移民的嚴重侵蝕。面對驍勇善戰、地形復雜的阿帕奇人,則利用該部落領袖曼格斯?科羅拉多迫切希望能過上和平生活的愿望,借和談之際加以誘殺,群龍無首的阿帕奇人,被迫接受遷徙到新墨西哥東部珀科斯河畔保留地的苛刻條件。另外,挑撥各部落相互爭奪,也是美國政府慣用的伎倆。1803年,哈里森勸說較弱的卡斯亞人把土地所有權讓給伊利諾伊地區,交換條件是在與波塔瓦托米人的一場可能發生的戰斗中給予卡斯亞人以援助,結果榨取200萬英畝土地。1809年,哈里森發現德拉瓦爾人和波塔瓦托米人急于出售自己土地來增加年金,再一次用賄賂引誘猶豫不決的酋長們,結果一紙《韋恩堡條約》使政府獲得300萬英畝土地。
據統計,1784——1894年,聯邦政府以各種手段同印第安人共簽訂720項讓地條約,從印第安人手中奪去幾億英畝土地,從而最終實現占有西部廣袤土地的目的。
三
美國移民的大踏步西進,伴隨的是印第安人無盡的血淚。面對威脅、利誘和種種不公道,印第安人一次次奮起反抗,又一次次遭到慘絕人寰的屠殺。
在美國建國后的128年中,歷經114次戰爭,而大多數是對印第安人的鎮壓。印第安人最終也無法改變他們作為西部開發犧牲品的不幸命運。據統計,到1890年,美國的印第安人數已從最早的150萬余人銳減到少于50萬人。
西進運動與印第安人沖突的歷史表明:一方面,印第安人作為弱勢族群,為保留本民族的文化、爭取生存權利、獲得公正待遇,進行長期不懈的斗爭,無疑是正義的和值得同情的;另一方面,印第安落后的部落社會,畢竟抗拒不了先進力量的擴張和滲透,最終必須適應文明社會邁進的步伐。問題在于,作為先進一方的聯邦政府,并沒有很好處理社會發展過程中必然發生的與印第安人之間的矛盾與沖突,而是一味執行了一條為文明社會道德所不齒的民族和種族歧視政策。更為遺憾的是,這種持續了兩百多年的政策傾向在美國至今還沒有完全銷聲匿跡。歷史是一面鏡子,西進運動與印第安人的沖突與啟示,仍需要全人類的沉重反思。
參考文獻:
[1]楊會軍.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138.
[2]張友倫,肖軍,等.美國社會的悖論.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74、126、84、123.
[3]何維保.美國的非常年代.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2002:81、167.
[4]王助民.近現代西方殖民主義史.北京:中國檔案出版社,1995: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