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曉 韓曉宇
摘要:國家行動的邏輯源頭是“公意”,而公意的理解和表達都需要在一個具備闡釋力的框架下面才會得到認同。在社會契約的視角之下,通過“公益”、“眾意”和“正義”三個與“公意”在外延重合的概念進行逼夾式理解,盡可能找到最靠近“公意”原旨的釋義,并且由此闡發有關“公意”表達路徑的思考。
關鍵詞:公意;社會契約;公意表達
中圖分類號:D034.5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9)06-0021-02
所有的國家都宣稱代表本國人民的利益,從而其推行的每一項公共政策也遵屬于這一條文。基于人民利益的公共政策仍然會有反對的意見,這可能說明國家代表的并不是人民的利益抑或不是全體人民的利益,亦可能說明人民這個概念是應該被分而化之的,因為所有人民的利益實際上是不在微觀層面存在的。然而,所有的政治行為、公共管理行為都被打上“公意”的烙印,似乎無可辯駁的證明確有“公意”(public desire)的存在。當我們跳出的、這些“應然”的視角,就某一問題進行具體思考,在駁雜的矛盾中發現好像不能夠如愿的找到某些固定的同意,由此產生的質疑是“公意”是實在還是虛構。
一、公意的原義
格勞秀斯說“人民可以把他自己送給一位國王”,盧梭在評論這句話的時候說“首先應該仔細考察人民是通過一種什么行為使自己成為人民的……那么它才是社會真正的基礎”。遵循盧梭的思考方法,我們在探討“公意”存在問題的時候,也要追溯一下公意的原義。不論是字面上的意義還是政治上的解釋,“公意”都至少是代表了公眾的意愿或者意見(這里用公眾而不采用公民、人民或民眾等概念完全是為了敘述的方便,而不涉及到過多的對這幾個詞內涵的區分),或者更加簡化就是全體一致的同意。而這種抽象的同意在其具體的表現形式上往往是不同意。如在投票問題上,少數人的意見和多數人意見發生表現為不同意,為什么多數人可以迫使少數人接受多數人的意見呢?因為“少數服從多數的規則本身就依賴于一項契約,它意味著對此至少曾經在某種場合下有過全體一致的同意”。
(一)譬如“公意”和“公益”(public interest)
我們談論的所有問題都需要將問題置于現實的制度中。所以先入為主的認為公性(public)是存在的,由于私人利益驅使的個人行為的發生,便依此推導公共行為的發生是由于公共利益的驅使所致(即“公益”),并且進一步的得到“公益”是“公意”的目標的結論。然而這在邏輯上并不完整,只有論證了“公意”是的確存在的,而且是通過了一種機制代表了公民意愿的時候,我們才可以說“公意”有可能以“公益”為最終目標。“公益”是沒有爭議存在的,因為公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就反映了公共的利益,它不僅能夠通過統計數字來計算,而且能根據幸福感來衡量。而“公意”則是抽象的存在,倘若它存在的話,因為我們無法去解釋為什么投票中的優勢方能決定劣勢方的利益,而且劣勢方也實實在在的是“公性”的構成部分,這里產生的疑問是“公意”也許代表的不是“公意”,或者說至少不是全部的同意。
(二)譬如“公意”與“眾意”(everybody's desire)
這是另一個容易與“公意”混淆的概念,它被解釋為所有個人的意圖。如果我們就某一特定時代某一特定區域而言,這里的“公意”將永遠是公正的,因為它代表的是公共的意志,即使與個人的意志有所出入但仍然是符合最初契約原則的。“而‘眾意則考慮私人的利益,而且‘眾意實際上只不過是個別意志的總和”。這說明“眾意”是個別意志的簡單累加,而“公意”是所有個別意志的正負相抵。盧梭得出結論,“公意”永遠是公正的。而當我們把目光投向更加大的領域,諸如一個國家的時候,我們發現公眾是被分割成若干個小集團的,這種集團內部維系的關系可能是利益也可能是血緣,不論怎樣集團是存在的。那么在小集團內部的“公意”成為大體系中的“眾意”,“公意”不再那么具有絕對性。如盧梭論述“投票者的數目就不再和人口的數目相等,而只是和集團的數目相等……這時就不再有公意,而且占有優勢地位的那個意見也只不過是一個個別意見罷了”口。分析到這。我們似乎再次失去了“公意”的蹤跡。
(三)譬如“公意”與“正義”
羅爾斯認為“適用于社會基本結構的正義原則正是原初契約的目標”,本文開篇就說過“公意”也是出于某種場合下全體一致的同意,于是“公意”與“正義”也需要闡釋清楚。當亞里士多德說人是生而不平等的時候,因為他沒有把視野擴大到制度之上,在奴隸制的時代,制度的約束自然使得人生而不平等,而并不是人生而不平等導致了奴隸制的出現,這在邏輯上是本末倒置。當我們分析“公意”與“正義”的時候,也會發現他們在內涵上的相似,以至于很難去區分。不過當我們同樣把視野擴大到制度以上時,將會發現其中的差別。如果不受制度思維的拘束,“正義”這個詞其實沒有意義,而有意義的是“正義觀”。不同的正義觀下衍生不同的“正義”,即使在同一個時代也不可能所有人堅持同樣的正義觀。但是抽象的“公意”在任何時代都是共同體意志的表現,即使跟私人的意志不同,但“公意”的產生都是基于契約精神的,都是合會正當程序的。羅爾斯的觀點可以演化成“正義”是適合某一個社會基本結構并隨著社會結構的變遷而變遷。而公意是基本不變的,因為社會基本結構的產生也是源于“公意”的。于是我們似乎再次找到“公意”,要理解這個概念就好像理解“物質”這個概念一樣,只能從抽象的范疇來理解。
二、表達的“公意”與“公意”的表達
如果假設“公意”存在的話,那么即使是需要用抽象思維去理解,也能在現實中找到具體的形態,只需要我們把握原則,就可以在繁雜中尋找到“公意”。而要找到所謂的原則,需要回到最初的“公意”發生的狀態,即盧梭說的“必須追溯到最原始的約定”也是羅爾斯所說的“原初狀態”。在契約訂立的初期,我們可以看到“公意”未發生變形的狀態,這也是理解“公意”的關鍵。
人類之所以要訂立契約使個體的人成為整體的組織,是因為遇到了一種妨礙個人自我保存的障礙,而這種障礙的解決要求“找到某種形式的結合,使這種結合能夠動用全部成員的集體力量來保護其結合者的人身和利益”目。訂立契約的目的是保全個人或者有所獲得,這在邏輯上可以說通的原因是我們可以把群體的“公意”縮小到個人的意愿。就好像在批判“白馬非馬”的命題時,我們知道白馬具有馬所具有的全部形態,是因為在種屬關系上揭示了一般與個別的辯證關系。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原初狀態”的存在和表現形式以及契約的訂立和內涵,全部是虛擬得到的,實際上既沒有文本的協議也沒有口頭的約定,而只是為了滿足對理論的推導而做出的假設。雖然這個假設在回溯上找不到實在作為依據,但是倘若我們假設其存在,卻可以通過它合理的推出其后的狀態。就此得到的“公意”是否能作為“公意”存在的證
據,不論是盧梭還是羅爾斯都沒有回答。正如羅爾斯在《政治自由主義》中提出的政府“匪幫論”,同樣無法找到具體的模型,亦能夠起到推演理論,作為理論起點的功用。
當得到“公意”就是一種精神的論斷后,不禁會有這樣的思考:“公意”是如何運轉的或者宣稱代表了“公意”的公共政策是如何代表“公意”在現實世界運轉的。“公意”在理解上存在難題,但是公共政策變遷的始終卻可以得到清晰的描繪,這就產生了通過公共政策來認識“公意”的可能性。馬克思認為制度變遷是對生產力滯后的回應,諾斯認為“如果預期的凈收益超過預期的成本,一項制度安排就會被創新”。這兩種觀點都是從現實出發,但只描述了政策的客觀必要性。并沒有解釋政策的主觀必要性,如果把“公意”概念引入,就會發現問題迎刃而解。
在“公意”與“眾意”中已經指出,如果在眾多利益集團中某一個力量大到可以支配其他集團,這時就不再有公意。“因此,如果要使‘公意得到清楚地表達……每個公民都應當提出他自己的想法”,這表示公意的表達中包含有“眾意”的元素,即“眾意”必須要得到彰顯或者擁有彰顯的機會,而不管最后的“公意”顯示的是“眾意”的哪一部分。這個重要性甚至是“保證公意永遠光明正確以及人民不犯錯誤的唯一的預防措施”。可見,“公意”的表達,其過程性更甚于結果性,這也是“公意”作為指導性的精神的合理結果。
三、結語
在尋找“公意”的過程中,我們不斷的經歷從原著到實際,從實際到理論的演繹。在《社會契約論》中,“公意”被作為一個核心的概念被反復提及,但是當我們拋開修辭和成見仔細琢磨時,卻發現“公意”未必就是像在我們腦海中根深蒂固一樣在現實中也實然存在。而僅就在《社會契約論》中而言,有關“公意”的邏輯也是時斷時續,有時候清晰有時候模糊,盧梭雖然沒有明確的論證“公意”,但是卻借助“公意”闡述了自己的契約思想。在我們想以含糊不清的“公意”為突破來反駁盧梭時,卻發現盧梭的假設同他的結論一樣,雖然前者不具有后者的現實性,但同樣不可推倒。
喬納森·H·特納認為“科學最終尋求的通過經驗事實檢驗可信程度”,也許我們可以這么認為:對于現象都需要用理論去解釋,而理論其實是來源于現實,經過抽象提煉而成的具有普適性的原則。如果無法在現實中找到注腳的理論,我們權且稱之為假設,在沒有相應的實踐去為假設去偽存真之前,只要假設可以很好的解釋現狀,我們就暫時認可這種假設。于是,我們力圖去尋找“公意”的解釋的道路,也是一條解釋“公意”的道路。
(責任編輯石銀)